“知道会怎样,不知道又怎样?”
萧将军大脸瞬间发黑,似是早已料到寇隼会问今晨朝会一事,并未慌乱,双臂交叉抱于胸前,目露凶光地看着寇隼。
“你我同去见官家,知道告你戍守不利,不知就告你渎职。”
寇隼也不甘示弱,孤身上前一步,迎上萧将军双目。
“哈~哈,看来寇太傅今日是兴师问罪来了,存心与萧某过不去呀!”
萧将军突然放声大笑,对寇隼硬按给他的罪名不以为意。
“也罢,萧某是个粗人。
既然太傅认定萧某渎职,那萧某也成全了您这片忠君爱国的心。
来人呐,给我绑了!”
说到后面,萧将军面色一沉,语气生冷一记喝命道。
听了将军命令,原本在营前戍守的军士顿时来了精神,有意要在上官面前露一手。
二人手持长枪就地一戳,探手在腰间扯出根绳索,边抖边跑至近前。
军营里的汉子对放倒拿人一技甚是精通,趁着寇隼在原地迟愣的功夫,绳索一抖,绳头如长了眼睛一般,从寇隼肩头绕了个圈,又回到军士手中。
另外一人跑到寇隼背后,朝着膝盖腿弯处,狠狠一脚踹了下去,口中不乏叫吼一声,“给我倒下!”
寻常人一脚踹在这关节处,尚且疼痛难当,何况是一个五大三粗的军人。
寇隼只觉两腿一沉,身体砰的一声就栽倒在地。
拿着绳索的军士二人,轻车熟路,相互配合,半个呼吸的工夫,已将寇隼裹得像个粽子,密密实实地捆倒在地,除了嘴巴,浑身没有一处能活动。
“大胆萧童,你竟敢随意缉拿朝廷命官,你就不怕掉了脑袋!”
也不知此时的寇隼是被绳索捆绑的缘故,还是胸中怒气上涌,脸色涨了血红,只瞧他双眼圆睁,丝毫没有当朝太傅的气派。
反倒是像那官府缉拿在地的流氓地痞,颜面扫地,窘迫皆然。
虽有心上去拼命保节,奈何绳索紧缚,空有一身气力无处施展。
情急之下只得大声嘶吼,晓以利害。
此时,站在原地看着寇隼被困倒地的萧童,听见寇隼夹带怒意的威胁说话,双目一横,露出阴狠之色。
瞪了寇隼咬牙说道:“萧某的脑袋早就提在辽蛮子手中了,何惜再死一次。
若不是张院使把我藏在他的车驾中,冒死拖着他的两条伤腿,硬撑着将我带回汴梁,我恐怕早已被赵匡义这个丧家之犬丢在北面草原喂了狼!”
“你是大宋子民,战阵之上又于国有功,官家怎可能弃你不管?
萧将军,且不要信了张逊的欺瞒之言。”寇隼听出萧童话语中的嫉恨,连忙替官家辩解道。
“我萧童视大宋为家,大宋何时把我待作人看?
话既然已到这个份上,不如就让我好好给寇太傅说说,赵匡义当年是如何对待视他如天的子民的。”
萧童抬首望着太阳,眼神似有些闪烁。
心下暗暗算了算时辰后,就把当年那段往事悠悠说转给了寇隼听。
雍熙三年·征北军大营
“还未寻到官家么?”
一名小校跑进营帐,对上张逊着急火燎的询问目光,黯然摇了摇头。
张逊身体如失了支杆一般,颓然倒进椅中。官家失踪已整整两天,征北三路大军屡屡进攻不利,如今连御驾亲征的官家也下落不明。
这场战争输得彻头彻尾。倘若就这般还朝,怎还有面目回京去见满朝文武。
想到此处,张逊一时郁火填胸,几欲昏死过去。
“报!距离营帐二十里,有一人身穿亮甲,身边有十几个随从,正被辽军包围,看这人,和官家有几分相似。”
就在张逊六神无主时,窜进一名斥候回报。
张逊听到官家二字眼前一亮,噌地一声身体就从椅上弹了起来。
满脸喜色的连声说道,“快、快、快,哪位将军随我杀进敌阵,去把官家接回来。”
语闭,半晌没有回应。
等待张逊的,竟是满帐沉默。
扫过分列在张逊两侧的将领,无一不披花掛彩,盔甲内外血污点点。
直到张逊充满喜悦的话在帐中回荡消逝,也没有人主动站出来助他上前杀进敌营救官家。
“大胆,你们都想尝尝军法的味道么!”
张逊扫视两侧,双目碰火。帐内众人与之碰过目光后,纷纷低下头来。
张逊眼神渐冷。许久……
两侧队将齐刷刷地跪倒在地,其中一名将官语含悲戚地说道。
“张将军,非是我等不愿去救官家。
只是如今,我军已成溃势,况且我等均有伤在身,现在上阵杀敌,无异于送死。
望将军体谅我等家中妻儿老小。”
张逊看着眼前的将领,都是枢密院出来的儿郎,有的伤口深重,双膝碰地都暗暗疼痛地嘶声阵阵。
原本翻涌上来的怒气渐渐消了下去。
他知道,非是大宋儿郎无胆,只因忠孝不能两全,他们皆有妻儿老小,等在家中院前翘首以盼。
“呼~也罢,官家待我如兄弟,我责无旁贷。来人啊,取我盔甲来!”
张逊沉呼一口气,边说边站起身,准备亲自披挂营救官家。
“将~将军,我去吧。”
就在张逊披锁甲,抹丝绦之时,在账下将领末尾传来一声细微的话语。
张逊手中动作陡然一停。
循声望去,待看清说话之人面容后,双眉轻蹙,脸上表情充满惊愕。
此人正是刚从两军阵前把他营救出来的萧童。
“你刚才冲杀回来,受伤颇重。这才有好转,好好歇息吧。”
张逊手中动作不停,继续从侍军手中接过铠甲向着身上穿。
“砰!”萧童重重跪在地上,双手抱拳,高仰起头看着张逊,目光坚毅。
“将军,萧童自幼家贫,父母均被辽军所屠,幸而投身军武,才能活到今时今日,没有冻饿而死。
这是大宋给了我活下去的机会。作为大宋子民,若能够死在战场上,我死而无憾。
大宋没有萧童可以,但是万万不能没有官家,如今官家身陷辽军之中,命在旦夕。
身为宋将,怎能贪生怕死,请将军准我前去。”
萧童说完,一记响头重重磕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