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叶先生慧眼,粮食确实不足七百万石。
这里只是沿了京西路青州周边诸州县、江南路、河北路三路回收的米粮,以及苏某自家储备的粟米,总计四百三十二万石,剩余漕粮均被龙兴寺山匪劫掠。
幸亏寇知府及时出兵剿匪,将苏某所有丢失的粮食全找了回来。”
苏广山朗笑了几声,一副坦荡无忧的模样,对叶念安大大方方地讲述了粮食缺口。
“哦!对了,苏员外提醒我了。”叶念安恍然大悟,似乎对苏广山所言深为认同。
“寇知府,苏员外所言甚是。正月初九,员外确实前来报官粮食遭劫,案宗上有详细记载,依念安拙见,丢失米粮理应归还苏员外。”叶念安转身对正坐在凳子上的寇隼请示道。
寇隼屁股才搭上衙役搬来的椅子上,享受着难得的初春暖阳,眼睛微微眯起的惬意模样。
耳中传入叶念安的话,冷不丁地打断了兴致,眼皮也未抬一下。又如适才在堂中一般,说了句:“理应、理应,”便再也没了声响。
叶念安心里顿时咯噔一记,本想借着知府威势将所有粮食全部留下,怎奈寇隼一副甩手掌柜做派,自己说什么都是顺嘴搭音的回复。
也罢,既然府尊如此,那我也就不用顾忌什么了!叶念安心中略一思虑,便有了计较。
“劳烦这位差人大哥跑上一趟,把刑曹请到这里。”叶念安向着一路跟过来的差人微施一礼道。
“叶先生见外了,小人别的本事没有,跑腿办案还是顺当,您放心,耽误不了事,我马上就去。”
衙门口一行公差都是机灵人,知道这个叶念安是新任知府身边红人,开罪不起,看到叶念安客客气气行礼,也不敢托大,迈步就向外走。
功夫不大,刚刚离开的差人就引了一中年人回到院中,进来之人表情严肃,眉梢下垂,远远看过去像在眉间刻了一个八字。
“叶先生,这位便是本州刑曹张观。”差人抬手向叶念安介绍。
“辛苦了!”叶念安笑着回了一句,紧接着面向中年人施礼说道。
“大老远把张刑曹请过来,实在是有紧要之事……”叶念安话还未说完,张户曹看也未看叶念安,便生生打断了他的说话。
“你这人看着面生,也不知是从哪条野路子来的,我是朝廷官员,还轮不到你来指使。”
张观一脸不屑,发泄一通后,将叶念安撇在了身后,只对着一旁的寇隼作揖行礼。
这时候寇隼好似才经过了冬眠,冰冻僵硬的身体在初春暖阳中渐渐苏醒过来。
从椅子上直起身,缓缓舒展开身体,眼睛半眯着,目光不知看向哪里。
张户曹保持躬身行礼的姿势定在那里,寇隼视若无睹,只径直走到叶念安身旁,并肩站立。
冷冷开腔说道,“张户曹,你说下那日苏广山报官情况。”
张户曹低着头,一点怨毒在眼中一闪而过。寇隼特意与这个年轻人齐肩而站,此态度很明显地表示出了对他不满。
这让做事刚正不阿,重视长幼尊卑的张观十分恼火,刑罚是立国之本,天下太平的根基。叶念安既然是死囚,必然身犯不可饶恕之重罪。
任凭这个年轻书生有天大的才学智谋,都不足以抵消他的罪过。
犯错人恒错,该死人恒死,这是对枉死者的一点安抚。
只是,心中有微词也不便发作。知府已经发问,张户曹还是深咽了一口寒气,面向寇隼与叶念安二人,沉声说道:“回知府,正月初九,青州富户苏广山曾报官,所属苏氏车马行遭龙兴寺劫匪劫掠,损失粟米八十五万石。”
寇隼点了点头,接着又问道:“可还有报官记录?”
张刑曹毫不犹豫地摇了摇头。寇隼早已预料到会有此般回复。大宋历来都是刑曹受理城中案件,均要向知府报备。
今日之所以要请刑曹过来,就是要让苏广山清楚一切都依照大宋律法,没有任何逾界之处。
寇隼看了一眼叶念安,眼角向上挑了挑,想让叶念安继续把戏唱下去。
自己则又坐回到椅子上,迎着日照,调整了一下坐椅的方向,温暖的阳光不偏不倚,正正好地覆盖住他弯下的身体。寇隼继续半眯着眼,双手并好放在身前,享受起这难得的阳光来。
“苏员外,如今匪寇伏诛,贵商行的损失自然是要归还与你。
如员外所言,算作筹粮范围,自是理所当然。”叶念安说完后,招呼了一声户曹官。
“张户曹,还请在苏员外上交粮食数量上增加八十五万石。”
“等等,叶先生,您怕是记错了,苏氏车马行前后收购粮食六百余万石,加上苏某有些存量,凑足七百万石绰绰有余。
据外出采办人回复,龙兴寺山匪劫掠粮食不少于四百万石。如今山匪已悉数被剿,所劫粟米自然也要全部归还,这大宋律法也是有写明,叶先生总不会违反国法吧。
如果真是如此,苏某就是舍了这把老骨头也要去寻官家主持公道。”
苏广山听到叶念安所说的归还数量,马上面色一沉,也顾不得再示弱求和,如今叶念安这个王八蛋,完全一副狼崽子面相。劫他的粮,杀他的兄弟,现在还想将这些粮食白吞进肚子。
既然青州父母官竖着耳朵晒太阳,那也不怪我把大宋律法搬出来了。郎朗乾坤,总不能不讲公理。
“没错,征缴匪徒结束后,确实发现了大量粟米,经过计量,恰好四百万余石。
只是苏员外,那米粒上也没写名字,数量又与苏员外说的有些偏差。
念安想着,官府办事总得讲证据,如今这形势,怕也不是只有你苏家有银子买来粟米呀?”
叶念安看着气急败坏的苏广山,语气不温不火的说道。
“今儿正月十四,距离纸约期限还有一天,苏员外若心存不甘,自可进京请官家定夺。
我会向知府言明,可以宽限您几日,年纪大了,路上慢行。”
叶念安没等苏广山反驳,抬手一指院门处讥讽道。
“好~好,我不信这青州还没了天子国法。苏某这即去汴梁告御状。”
苏广山面色涨红,胸口剧烈起伏,显然被叶念安所言挤兑的怒火填胸。
“员外要去,念安自不会阻挡,只是有一言,还望员外听到耳中。
一个人与整座青州城的百姓生死,官家要比你更能掂量的清!”
叶念安也收起笑意,望着苏广山背影,沉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