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迷前发生了什么楚云天记不太清楚了,他只记得李良摸了摸他的后脑勺,然后他就失去了意识,当他回过神来,立刻察觉出自己又回到了这个似曾相识的地方。
晦暗无光,没有生命力的灰色世界。
某栋大楼的二层楼道入口,暗灰色地毯上,残留着昨晚黑影即将被撕碎的挣扎痕迹,恍然间,楚云天又感觉肩头产生了幻痛般的触感,他想要抬起右手,却发现自己仍然没有实体,只能以上帝视角观察这个世界。
那么他将如何干涉这场梦境?
就如昨晚一样,当他产生了此类的念头,他就发现,熟悉的流体黑雾开始在他眼前凝聚,转眼过去,那道黑色的影子于他眼前重生。
这道影子将作为他思维的载体入侵这个世界。
黑影似乎是保留了部分的战斗记忆,并在上次被追杀的过程中意识到了敌我差距,它没有立即行动,而是趁着怪物还没出现默默观察着四周。
这是哪里?
那些穿着保安制服的畸形体究竟是什么生物?
它们出现的契机又是什么,包括,该怎样才能对这些生命力顽强的怪物造成有效杀伤?
一个个问题在楚云天的思维中闪过,这些念头也一并传导给了黑影,黑影的头部朝着楚云天这边转动了过来,像是在朝他寻求答案。
“有太多太多我不知道的东西,只能走一步看一步……”楚云天观察黑影的同时,在心里自言自语,尝试用这个办法跟黑影沟通:“现在我只能确定我能确定的东西,比如,先分辨出有用技能和无用技能。”
黑影咯吱咯吱的磨牙,表现出了十分不耐烦的情绪。
恶意在它情绪中蠢蠢欲动。
“我在电视上看到的那些忍术、武林高手的武功,这些都只是徒有其型的模仿,不具备任何实用效果,真正对我有用的是我超快速的学习能力,现在,我只有龙拳可以当做绝招,这是我唯一能杀掉怪物的技能,可惜这招的前摇和CD太长了,而且每次出手只能打死一个……”
如果面对复数的怪物又会面对围杀困境,看来眼下只能试着低调潜伏了,能不被发现就尽量不要被发现,楚云天想到这里,决定先跟随黑影巡视一圈这栋建筑物的大致结构,再想办法离开,等出去了以后找李良商量一下看怎么解决。
不管是解决掉梦境,还是解决掉梦里的怪物,总得解决问题。
正当楚云天这么想着。
他忽然发现,黑影没了。
“……卧槽?!”
刚刚黑影还在旁边站着,什么时候不见的?楚云天心有所感,急忙转动视角寻找黑影的踪迹,当他看到黑影时心里顿时凉了半截。
不知何时起。
黑影竟是脱离了楚云天的视野独自行动,它来到走廊尽头的大门,一脚踏入地砖,并伸手探入地砖疯狂的搅动着,就像是用刀捅入了伤口,灰白色地面登时涌出了大量血水,在这苍白的世界中显得艳丽刺目。
一只披着保安制服的怪物活生生被它揪了出来。
“吼!!”
怪物被黑影揪着脖颈领带拽出了血泊,刚要冲黑影嘶吼,迎面就是一记蓄势待发的重拳,黑影一拳就把怪物打的栽弯了腰,不等怪物恢复僵直,只见黑影后撤半步,架起右臂,使出了它唯一具有高杀伤力的招式……龙拳!
怦然一声闷响,龙拳的双重叠劲结结实实命中了怪物甩回来的头颅,拳锋当场就把怪物的半个脑袋打得凹陷了进去,此处的动静就如巨石投湖,直接引来了无数窥探的恶意。
楼内沸腾。
地上,墙上,一处处血水涌出了一只又一只怪物,除去穿着保安制服的爬行怪以外,二楼走廊的墙壁似乎也活了过来,悬挂的油画肖像纷纷朝着黑影转来视线,油墨在画板上流淌,那一个个画中人物的色彩逐渐丰富起来,仿佛随时都会从画中走出。
黑影提起了被它杀掉的怪物。
它一口咬住尸体的脖子,扯碎喉管,大口痛饮着尸体的血液。
面对重重包围而来的诡异生物,黑影单手扔掉尸体,冲着那些畸形生物放声咆哮,理智与畏惧根本不在它的行为逻辑之内,它的思维纯粹而疯狂——杀!
杀掉所有人。
不看敌我差距,不去想疼痛或者死亡,黑影只做了一件事,它歇斯底里释放出了内心深处的暴戾与张狂,这样的行为映入楚云天视野中,也如一道暗涌卷起了他心中的黑暗。
“原来这才是我的心声。”
楚云天自言自语般的低声念着,与此同时,他意识中某些东西似乎变得不太一样了。
眼看那些阴间的保安朝着黑影扑了过来,楚云天心中莫名涌起一股释放的快感,仿佛是为即将发生的厮杀而兴奋,这一刻他的思维几乎与黑影达成了同步,随着他产生扑杀的念头,黑影顿时如他所想那般,纵身迎着群魔扑去。
双方撞在了一起。
就在楚云天的意识形态发生了微妙变化之后,这样的变化就反馈在了黑影身上,它不再局限于人类的形态,逐渐开始放弃人形。
双拳难敌四手,于是黑影在楚云天相应的潜意识活动下,背部肩胛处撕裂,从中生长出了新的双臂,这双全新的手臂撕扯着面前怪物的颅骨与面部,任由其他怪物啃咬自己的身体,黑影不管不顾,唯独盯着这只怪物,在剧痛中享受撕碎怪物的快感,在受伤中不断循环破碎与重组。
楚云天给予了黑影持续恢复伤势的生命力。
尽管黑影的疼痛会反馈到楚云天思维中,尽管,他从未体会过这样撕心裂肺的伤痛,这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感受厮杀的体验,也是第一次感受如此剧烈的疼痛,但他的精神意志就像永远不会枯竭一样,不论黑影如何从他这抽取精力恢复伤势,他都始终保持着高度的亢奋,在疼痛中与黑影一起咆哮。
这种感觉……
真是太爽了。
肩胛处生出两条手臂,对抗四方涌来的怪物,身处于层层包围的环境下,为了适应战斗,黑影又开始产生新的异变,它的腰肢越发纤细,闪躲动作与身体发力变得更加灵活,并且黑影的额头在蠕动中裂开了一条竖缝,那是即将睁开的第三只眼睛。
“其实我比它们更强才对,只是我的思想一直被身为人的观念束缚着,甘愿以弱小面对并不算强大的它们。”楚云天冷笑着,亲眼看着黑影一脚踩扁了某个怪物的头颅,任由怪物在脚下挣扎。
随着他心中的黑暗不断上涌,他渐渐感觉到,黑影的力量与速度愈发增强,本来怪物们能够对黑影致命的撕咬也逐渐不再具备威胁,从一开始的躲闪獠牙,再到硬顶着怪物的啃咬与它们厮杀,原来这一切的变化,只不过是取决于楚云天的一念之间。
楚云天享受着疼痛与厮杀,但也没有忘了他潜意识中来到这里的目的。
灵异电话。
虽然没有明确的信息告知他相关线索,可是他直觉很准,他感觉到这里就是灵异电话的根源所在地,不然他不会被通灵到这个鬼地方。
此时黑影的力量已经增长到了非人的层次,握力足有一吨以上,表皮坚韧程度也不再像原先那样脆弱,揪住一只怪物的舌头,黑影提着怪物的尸体一路冲杀过大厅,只凭这些保安已经很难再对它造成威胁。
这栋建筑物似乎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
楼梯隐隐震动了起来。
“嗯?”楚云天似笑非笑的抬头看向天花板。
就在越发剧烈的震动之中,大楼仿佛活了过来,经过一阵轰隆隆巨响,二楼大厅的桌椅忽然凭空飞起,啪嗒啪嗒涌向各个通道出入口,堵死了所有通道……包括黑影的退路。
隐约间楚云天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窥伺着他,他转动视角四处望去,大厅内,苍白空荡的环境闪烁了一下,紧接着闪过了几个画面,这里好像发生了某种空间异常,楚云天分明看到几个场景在这片空间交替闪烁。
其中一个是拥有正常色彩的二楼大厅,这里规划着整整齐齐的工位与办公桌,忙碌的公司职员在工位上拨打着外呼电话,有的女职员还在打印机旁一边喝着咖啡一边和同事闲聊,鲜活的色彩,鲜活的人类,这里似乎才是阳间该有的模样,然而场景画面一闪,人间转眼堕入了深红。
还是原来的格局,还是原来的大厅,只不过世界变成了深红的血色而已,这里并非楚云天和黑影所处的苍白世界,相反,深红世界的色彩十分艳丽,到处都是血色,深红世界的二楼大厅里是一个个痛苦的“人”。
它们徒有“人”的外形,身体却已在痛苦中扭曲,冥冥中有某种规则控制着它们的行动,它们趴伏在糜烂的血肉桌椅边,拿着不知是电话还是什么的恶心玩意儿,神经质的模仿着打电话的动作。
有些“人”在痛苦中已是脱离了人形,疯狂晃动着身体,频率快到几乎产生了残影,就像是在承受极刑时的疯狂挣扎,还有些“人”却是完全迷失了自我,在执行拨打电话的动作时,身体头下脚上进行着无规律悬浮转动。
同样是二楼的大厅,这里的世界在人间、夹缝、深红中交替徘徊,这种交替现象闪烁了一阵之后,场景忽而定格在了深红的色彩上,楚云天立刻感觉到自己陷入了一种粘稠的环境之中,满满的恶意朝它包围了过来。
大楼的意志把他扯入了更深层次的世界。
深红世界的意志直接锁定了楚云天这位不速之客,下一刻,楚云天就看到二楼大厅里所有的“人”猛然转头,整齐划一望向了他。
脚下地面龟裂,破碎成块的地板拉伸出去,虚空中飞来的血肉与残渣填补了缺口,从而组成更为高大宽广的环境,黑影退到大厅入口处,站在这个唯一还算没有破碎的港湾处,目睹眼前这个世界发生着翻天覆地的变化。
远处的阴影中闪烁起了惨白色斑斓,组成了一句简短的英文短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