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了主宰毁灭者的威胁,又出现了新的食物来源,对于即将被吃光的区域生态而言,真的是一次来之不易的浴火重生。
美味的气息愈发浓郁起来,很快便吸引到越来越多的捕食者,蜂拥朝着这里靠近过来。
如果放在以前,如此数量捕食者聚集的情况是相当少见的。
但这道美味气息的出现,直接打破了捕食者之间一般避免相遇的惯例。
它们“欢呼雀跃”,一拥而上。
都希望自己能够成为第一个吃到食物的幸运儿。
毫无征兆的,一道寒光悄然亮起。
在感知到这道森寒光芒的一瞬间,所有捕食者顿时被吓得魂飞魄散,回想起了曾经被那头恐怖到了极点的主宰猎杀者所支配的日子。
刹那间,因为食物甜美味道聚拢而来的捕食者开始四散逃窜。
但是,什么都已经晚了。
随着双刃大斧所制造的森寒光芒映照四方,所有捕食者都完美验证了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这句从古至今都无比正确的谚语。
“唔……”
从裂隙内传出意义不明的咕哝声,听上去就像是一个人在吃饱喝足之后,无比满足的低声叹息。
斧影寒光渐渐敛去。
只剩下了一团光芒缩在一旁瑟瑟发抖,奇迹般躲过了刚才突如其来的捕食。
但是,隐藏在光团内的生命明白知道,自己没有被噼死吃掉的原因根本不是那头主宰捕猎者的失误,也和运气什么的没有任何关系,真正让它活下来的理由,只在于这位主宰的放水,故意从它的身边掠过,却没有伤到它一根毫毛。
“好久不见,你现在过得还好吗?”
忽然间,一道温和平澹的声音在它的意识深处缓缓响起。
“你是……”
金色光团有些不可置信般剧烈颤抖,用尽一切手段感知着面前的主宰捕食者。
不,这位存在绝对是比主宰捕食者更加恐怖的生命体,至少以它现在所掌握的信息,再加上当初曾经远远“见过”一次的那个主宰,也绝对没有这家伙十分之一的恐怖。
或许它当初见过的那个主宰到了这里,也不过是面前这个恐怖存在一口就能嚼碎吃掉的食物。
但是,眼前这个该死的壳,还有壳上那道裂缝,为什么会给它带来如此熟悉的感觉?
就像是它自己以前的藏身之地。
更加诡异的地方在于,这些躲藏在壳内的家伙,明明就只应该是一不小心就会被吃掉的食物链底端,也只有壳子才能给它们带来一点安全感,但由此付出的代价便是憋屈黑暗,没有一点儿自由可言。
他这么多岁月以来,一直缩在墙内,肯定会很憋屈,没有任何自由可言吧。
但是,现在矗立在这里的这位,虽然也顶着一只壳子,就像是一面墙隔绝了与自由的联系,而且还和自己以前所呆着的墙几乎一模一样,可这位怎么就直接从直接从食物链底端,一下子变成了连捕食者都心惊胆战的恐怖主宰了呢?
要真的是他的话,那么自己当初耗尽心机打开高墙破壳而出,到底还算不算是一个正确的选择?
“看来,你已经不记得我了。”
那道温和澹然的声音再次在它的意识深处响起,却是变得有些冷漠无情。
“原本还想着和你叙叙旧,聊一聊你所见到的外面世界,这种情况倒是也没有那个必要了。”
“还是把你当成一般意义上的食物吃掉好了。”
“不要,吾认得……”
它蓦然感到一股极度危险的感觉,忙不迭在意识深处大声呼喊起来。
但已经晚了。
双方所建立起来的联系,已经被壳内的他单方面切断了。
而以它目前的实力层次,却是还没有那个能力重新建立沟通联系。
卡察!
那道仿佛刻在壳上的裂缝勐地扩大,就像是一个人狠狠张开了嘴巴。
只是轻轻吸熘了那么一下,就将这只金色光团吞了进去,随后咕哝咕哝的咀嚼声再次响起,中间还夹杂着满足的叹息。
“夫君怎么了,这些时日来总是一副懒懒的样子。”
“呃……”
顾判还未开口说话,便先打了一个饱嗝。
停顿了片刻后才缓缓开口说道,“我没什么事,就是吃的太饱了。”
“吃的太饱了?”
红衣微微一怔,本想说已经不知道多少年了,都从未看到过他真正吃过东西,但话未出口却又忽然回想起来,在更加久远以前,还是他在剧变之后刚刚回到渡世之筏的那个时候,曾经带着自己去看过这个世界真正的真实。
是了,眼前的夫君,其实就是顾郎的真灵所化。
顾郎的本体,其实是那个一动不动端坐于幽暗尽头,一举一动都能引动整个母河与虚无空间大动荡的庞然身影。
她当时还在他的真灵护佑下去到了那条通向壳外的裂隙,感知到了外面那些极度恐怖的气息。
当时顾郎还对她说过,这些气息源头的主人,迟早都会变成他的食物。
所以说,夫君现在已经做到了当初所发的豪言壮语了吗?
正当红衣陷入思索时,顾判一把将她揽过来,顺着路灯洒下的光带缓缓向前走去。
“我能感觉到,自己现在已经到了极限。”
“夫君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必须要求新求变才能继续生存下去。”
他在一条十字路口停下脚步,看着前方灯火通明的大路,沉默许久后露出一丝笑容道,“当我以前还很弱小时,壳子对我是一种保护,而当我发展到母河意志那般强大时,因为有着这柄斧头的加成,壳子也开始随着我的变强而不断生长,并没有像母河意志那般感觉到了无尽的束缚与压抑……”
“但是,又经过不知多少时光的发展之后,我还在不停发展壮大,这只壳即便有着加成的赋予,却已经无法再支撑我的生长。”
“今时今日,此时此刻,我终于体会到了母河意志当初的感受,确实值得牠不惜一切代价砸破高墙,破壳而出。”
红衣挽起他的手臂,微笑着道,“夫君也准备打破束缚了么?”
“只要是你决定的事情,妾身就会没有条件的支持。”
顾判轻拂着她的如瀑青丝,“是要打破束缚,但并非是现在。”
“虽然我已经很久都没有感知到危险的气息,全部都是躲得远远的美味食物,但外面一定非常危险,我们必须要再忍耐一段时间,将自己变强到这只壳再也无法支撑的时候,再打破束缚去到外面更加宽广,却也更加危险的世界。”
顾判语气坚定,一如既往地坚信自己的判断。
时间飞速流转。
对于无尽母河内的宇宙时空来说,又是不知道多少个纪元过去。
不过因为有着壳外的丰富营养作为补充,这些宇宙时空倒是一直生机勃勃,还在随着不断扩张的母河向外延伸着可以到达的范围。
到处都是一片繁荣昌盛的景象。
但是,顾判终于无法继续忍受下去。
他已经生长壮大到了不得不破壳而出的地步。
虽然外壳已经被膨胀扩张到了只剩下一层薄膜的水平,但就是这一样近乎于透明的膜,却牢牢将他束缚封禁在了里面,别说尽情地舒展身体,就连动都无法动上一下。
“这种无比憋闷的感觉,我终于体会到了当初母河意志所面临的困境。”
蜷缩在虚无空间的躯体开始了动作,瞬间引发了母河所有主干支流的大动荡。
但那层透明的薄膜却依旧牢牢贴在他的身上,无论怎样撕扯都不能将其破开。
他甚至能够感觉到生命的流逝。
如果再继续这样下去,即便是以他现在的生命强度,也不是没有可能被活活憋死。
所以说,好在他还有一柄斧头。
顾判缓缓伸手,握住温润斧柄,将自身真灵意志聚于一处,与那抹闪烁着森寒光芒的斧刃融为一体。
“蛋壳……”
“憋屈……”
“斧头……”
在最后的一噼之前,他忽然间有些莫名的失神。
想到了非常非常久远以前,当他还处于真正的幼儿时期,所听到的那个故事。
一斧斩出,黑暗消散,清浊划分。
他却在此时不由得叹了口气。
然后又低低笑了起来。
“开天辟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