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那繁华之地,一国之都的临安城中有一家百年老店名叫八宝楼,因着是老招牌,又有不少名声在外,一直经久不衰的密制好菜肴,虽说一道菜价钱比旁的酒楼贵上不少,但仍是临安城中最受百姓欢迎的好去处。
这一阵子八宝楼中却是来了一位说书的先生,又将这生意给带好了几分。
这位先生与旁的说书先生十分的不同,旁人都是生的清瘦,儒衣儒衫,一派读书人的斯文模样,只这位先生却是高大魁梧,浓眉大眼,满脸的红光,虽说年纪瞧着已是五旬开外的样子,不过说起书来可是中气十足,声如洪钟一般,他坐在天井中的说书台上,一身的粗布衣衫,一手执了一个上好的紫砂,一手叉腰,立在台上这厢气沉丹田,再运气上冲咽喉,开腔亮嗓,那声音能震得整个三层的木楼瑟瑟发抖,落下几许积年的灰尘散到了众人的茶水当中,只这位先生说的精彩,众人那顾得这些的,只拿眼直勾勾的盯着瞧,
“诸位老少客官可是听好了,今儿我们讲得是吾皇征西……老朱在这处问一句,你们知不知晓吾皇还在做世子时征的是那一路的西呀?”
下头人听了一阵哄笑,
“老朱你也太小看我们了,自然是打西夏呀,当年正是因着还是蒲国公世子爷的陛下,入西北边军时遇西夏人犯边,才有陛下领兵反击,打得西夏抱头鼠容,我大宁才自陛下始,能连战连胜,终使外邦伏首称臣……”
上头那说书先生听了哈哈大笑,
“好好好!诸位客官儿都是通天晓地,明史知礼之人,自然知晓陛下当年征西之事……不过要听正史我老朱是不讲的,你们要听去寻那翰林院、国子监里的先生讲去,我老朱只讲那旁人不知晓的……野史!”
下头人听了又起哄道,
“谁耐烦听那些书呆子吊书袋,我们就是来听你讲野史的!”
说书的老朱听了又哈哈笑,
“好好好!即是要听,且让老朱我喝口茶润润喉咙来!”
装模作样就着茶壶喝水,只仰着脖子,抖了两抖茶壶却是无水,回身问那店小二,
“倒水!”
店小二与他一搭一唱道,
“朱爷,您虽在我们这处借场子说书,但茶水钱还是要您自己家给的!”
那说书的老朱听了一瞪眼,小二却是不怵他只是嘻嘻笑,老朱见状叹了一口气,对众人把蒲扇大的手掌一伸,
“要听书给茶钱!”
下头人见了都是哄堂一笑,
“老朱你又骗我们的银子!”
骂虽这样骂,只铜板儿与碎银子却是如雨纷纷下,下头店小二乐呵呵举了铜盆接下赏钱,回头冲老朱叫道,
“老朱赏钱够了,开讲吧!”
众人又是一阵笑,老朱待得店小二上来续了水,慢条斯理的喝了一口,吊足了众人胃口,这才开口讲道,
“我老朱不说别的,只说世子爷出征西凉那一回,那时节西凉府中守军五万,有那拓跋坚野为守将,拓跋坚野此人乃是西夏拓跋氏的名将,此人身高有八尺开外,生得青面獠牙,秃发赤身,浑身长毛,远远瞧着跟个山里的大山魈一般……”
下头众人听了不由大笑,
“老朱你又胡说,这世上怎有人生成这样儿的!”
上头老朱嘿嘿一笑道,
“你们见识少我老朱不怪你们,你当全天下都似我们汉人这般黑发黑眸,五官清秀么?那些异邦蛮夷一个个可是丑陋得狠呢!前头太子爷从海上带回来的土哇人,不就是一个个黑不溜丢,放炭堆儿里不睁眼都瞧不见人么……”
下头人听了哄笑,
“成成成,你说甚么都成!快些讲下去……”
那老朱喝了一口茶又道,
“你们当那拓跋坚野为何如此模样,却要从他的身世说起,他那老子名叫做拓跋无花,说起这拓跋无花却是一个猛人,生得与儿子一般丑陋,家里妻妾无数,却是擅会挑撩女子,连那西夏王宫之中的老太后都被他给勾引到了手……”
下头又有人起哄道,
“老朱你又胡说,那拓跋无花生得如此之丑陋,西夏太后怎会瞧上他?”
老朱听了又大摇其头,
“这你就是不知晓了吧,那些西夏人乃是未开化的,女人都喜欢那粗鲁野蛮,高大威猛的汉子,不似我们汉家女儿只喜欢那些弱不禁风,手不能提,肩不能挑,一张脸比女儿还嫩滑的白脸小子……”
下头一众糙汉子听了连连点头,
“如此看来,西夏的女子倒是有些见地……”
老朱听了也是连连点头,
“正是……”
伸手一摸自家满是胡茬子的脸,
“只可惜如今的西夏人早已受了汉化,也喜欢那些白脸嫩小子了,若是不然依着老朱我这人才,到那处做了贵族的驸马必也是人人争抢的!”
众人听了又是哄笑,
“老朱就你吹吧,也不怕你们家娘子听了过来寻你晦气!”
老朱忙摆手笑道,
“你们少要给我惹事,我们言归正传,言归正传……”
当下又说起那拓跋无花来,
“那时节西夏的老太后还是皇后,这一日于那御花园中见得那拓跋无花,不由的芳心儿乱跳,小脸儿飞霞,心中暗暗称道……好一个形容伟俊的奇男子,为何不是我未出嫁时遇到,偏偏……偏偏让我做了这劳什子皇后,关在这四四方方的皇城之中才与他相遇……”
店小二取来一张椅,老朱坐下又说道,
“……那西夏皇后自见过拓跋无花却是害上了相思之病,每日茶饭不想,只思念男人,日子久了便想出法子来了,却是趁着一日拓跋无花上朝,叫了宫女请他到御花园说了两句话,起身时却将手中的一方绣帕落下,上头用蝇头小楷写了几个字……”
讲到这处却是猛然一顿,
“小二倒水!”
那店小二笑眯眯道,
bsp;“前头的赏钱只够续一次水的!”
众人一听立时一面扔铜板儿一面大骂,
“拿去灌死你!”
“快讲!快讲!”
老朱被众人骂也是不恼,笑眯眯喝了一口水接着道,
“那帕子上写着明日午时,御花园向西……这几个字……那皇后是个聪明人,人人都当男女私会必是要选在晚上,可这乃是西夏皇宫守卫森严,尤其是夜晚,因而反倒是白日还更松泛一些……”
“……两人约在午后,那拓跋无花本就是好色之人,早垂涎皇后美色,见得相约如何不心花怒放,第二日进宫寻了个借口磨蹭到午时,这才悄悄溜去了御花园,见西面果然有一名小宫女在向他招手,拓跋无花被引至一处无人的偏殿之中,推门进去,便见一张床,床上一位美人儿侧卧,只露出一个玲珑浮凸的美人背影儿来,那拓跋无花几步上前一把撩开床幔,却见得那西夏皇后正正躺在床上……诸位客官,那西夏女子可不同我们汉人女子,生得是胸大臀肥,肉波滚滚,那西夏皇后又实在浪荡,只盖了一床薄被在身上,下头无有一丝挂碍,呼吸起伏之间,身子微微颤动,那白肉儿晃,长腿儿长,闻听得人来便缓缓转过身来,拓跋无花这么一看呀……脑子里便嗡得一声响……啧啧……”
老朱吧唧着嘴却是再不说话了,下头人早知他套路,不由气得大骂,伸手掏兜子往下撒,
“快讲!快讲!那西夏皇后是怎生个与人偷情的?”
老朱等那店小二收足了赏钱,这才伸着众人道,
“这可是你们要我讲的,以后出去可莫要说我老朱尽说些淫词秽段,污了你们的耳朵!”
“啊呸哟……”
众人一阵笑骂,
“你个得了便宜还卖乖的老东西!”
老朱哈哈大笑,这才又讲了起来,
“那西夏一地虽说比不得我们大宁辽阔,但美人儿还是有些的,西夏美人儿生得高挑,这西夏皇后更是优中选优,不单单脸蛋儿生得美艳绝伦,那身子也是……啧啧啧……上头两座雪峰立,更有红缨在上头,细腰如柳随风摆,只恨郎君力太急……浑圆挺翘乃天成,玉腿如雕巧手琢,那肌肤呀滑如凝脂胜玉环,绵如牛乳赛飞燕……”
这一番讲下来馋的下头一众听客瞪目张口,口水都来不及收回去,正听得起劲儿时却见老朱突然一拍自己那讲书台,
“砰……”
众人都是一震,就听他问道,
“诸位客官,这情景你们说那拓跋无花是上是不上呀?”
众人一听立时叫嚷道,
“上,不上就不是男人!”
“上……上……上呀!”
老朱一拍大腿叫道,
“着呀……这时节便是砍头也要上,只见那拓跋无花见状大吼一声,一个虎扑上去搂了皇后便心肝儿肉肉的叫了起来……”
老朱双手一拢假做了怀抱状,口中就道,
“……哎呀呀,我的心肝儿,自见着你这头一回起我这心里便装着了你,能同你风流一回,便是死也愿意了!”
“……那西夏皇后美目儿流转,伸手抱了他深情款款道……我可不许你死,你死了我也跟着死去……那拓跋无花一听心中感动,指天发誓道……皇后待臣至情,臣必将鞠躬尽瘁,必令皇后登顶极乐才肯罢休,两人又说了几句情话儿,便在那床榻之中滚做了一团……”
这一段西夏皇后宫廷密会情郎,珠胎暗结生猛将讲下来,八宝楼中众位客官听得如痴如醉,直到老朱将手中的茶壶一放,口中说道,
“后事更精彩,明儿诸君还请早!”
众人不肯立时一面撒铜板儿一面叫嚷道,
“再讲!再讲!不是还有那细封圭好男色,垂涎拓跋鹣英武少年郎的段子么?”
老朱一听立时挤眉弄眼,
“呦呵!这位客官必是老朱的老客人了,早前头讲的段子也记得……”
说罢左右瞧了瞧,
“这位客官口胃实在独特,不知其他客官可是想听这段断袖分桃的故事?”
众人在下头起哄道,
“听!听!听!”
老朱闻言大摇其头叹道,
“人心不古,世风日下,竟还有人想听这类段子,罢罢罢!要听便明日请早!”
众人一听又是一阵笑骂,
“老朱,你个不要脸的老货,每回都吊我们胃口!”
老朱一面起身向众人拱手行礼,一面应道,
“时辰不早了再不回去,我家里那婆娘赶来,你们替我抵挡么!”
众人又是一阵哄笑,这才不情不愿的散了场。
待得众人走散,店小二上来将赏钱交付,
“朱爷,老规矩,店里三成,您七成!”
老朱也不接银子,只乐呵呵笑道,
“就着这些银子给我炒几个小菜送到清水巷宅子里去!”
“好嘞!”
小二答应一声就去后头预备,老朱负着手溜溜哒哒出了后门往家走,在大街之上听得有人叫他,
“老朱!”
老朱回头一看立时笑道,
“陛……老燕今日怎得有空出来闲逛!”
那老燕过来笑道,
“近日将手头诸事尽交付于儿子,总算无事一身轻,便与你嫂嫂出来走动走动,如今你嫂嫂早已在你那府上了!”
朱光武听闻笑道,
“那正好,今日正好叫了八宝楼的好菜送回家里去,我们且回家里吃上几杯!”
老燕笑道,
“这酒你不请也要请的!”
说罢伸手一搂他肩头,两个老头儿勾肩搭背便往清水巷子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