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意闲从醉梦楼逃出之后,倒立疾行,边跑边吐血,以逍遥门独特的心法,将体内毒质一步步逼了出来,待到藏身在竹林老庙之时,体内毒素已经减掉了七七八八。
七星海棠在金书世界里堪称万毒之王,无色无味,实乃杀人利器,可是在覆雨翻云的世界里,效果已经大打折扣。
虽然这个世界里没有九阳神功那种百毒不侵的神功,可是任何一个达到宗师境界的武者,都有体察入微的奇异感知,很少有毒能够毒倒他们,莫意闲身为黑榜高手,本就是黑道豪雄,一时不察被杨行舟下了毒,反应过来之后,即便是受了伤,却依旧将体内毒质逼出不少,虽有残留,却依然不够致命。
好不容易在老庙里喘息一会儿,杨行舟这个催命阎王便找上门来,他在惊恐之际别无他法,只有拼死一搏。
他毕竟是黑榜高手,这次破门冲出,几乎算得上是临死一击,威力极其了得。
但杨行舟并未与他硬拼,莫意闲外冲的速度有多快,杨行舟后退的速度就有多快,两人倏然之间跨越了四五丈的距离,始终相距五尺,不多也不少。
有盛必有衰,此乃天地至理。
莫意闲前冲势头开始衰减,肥大的身子眼看就要落地。
杨行舟正在后退的身子忽然以违反武学常理的姿凝滞在了半空。
这是不可能的事情!
可现在偏偏就发生了!
莫意闲双目圆睁,肝胆欲裂,手中铁扇狂舞,化出十多道扇影,扩散开去,封锁面前一切破绽,同时借助铁扇爆发的罡风,正在下沉的身子拼命横移,务求与杨行舟的身子错开。
便在此时,杨行舟凝滞在空中的身子毫无凭借的一个转折,身子冲天而起,刹那间升出五六丈高,人在空中双手盘抱,一道罡风气柱从他圈起的双手中陡然生成,破开虚空,狠狠捣向下面的莫意闲。
不周山掌之擎天白玉柱!
气柱还未捣下,罡风已经封锁了方圆三丈之地,莫意闲正在横移的身子如入凝胶,陡然停滞,不自禁的下落,满头长发陡然爆散开来,形如厉鬼,手中铁扇的扇骨化为十二道暗器,打向空中的杨行舟,口中凄厉嚎叫道:“饶命!”
气柱捣下,飞向杨行舟的十二根扇骨被劲风压的倏然回转,随后气柱如山,撞向一脸惊恐的莫意闲。
一声大震,地面如同波涛般急剧起伏,烟尘四起,碎石与草木的碎屑四散迸溅,旁边竹林被劲风所激,一根根相继爆碎开来。
过了好一阵子,烟尘慢慢散开,现场地面上多出来一个深大五尺的大坑,莫意闲整个人已经被气柱打爆,融入了大坑的泥土之中,只有无骨的铁扇扭曲的落在坑边,上面沾染了一片触目惊心的血迹。
杨行舟身如凌风仙人,落在了不远处的一丛青竹之上,身子随着竹叶的起伏而缓缓摆动,低头看着尸骨无存的现场,大为肉痛:“以后不能出手太重了!此人身为逍遥门主,黑榜高手,定然掌握着不少武学心法和诸般杂学,还没学会他的本领便把他杀了,实在是可惜!”
他落地之后,咳嗽了几声,心中盘算了一下:“今天死在我手里的高手,起码有六七个,嘿嘿,方夜羽既然想玩,老子就跟你玩到底!不过今天连番出手,使得内伤隐然不稳,须得好好休养几日才行!”
想到这里,飘然而起,返回醉梦楼。
等到了醉梦楼的废墟旁时,便看到尚亭正手持长刀在几具刚扒出来的昏迷的高手旁巡视,忽然看见鹰飞的身子,眼中登时冒出刻骨铭心的仇恨,手中长刀下劈,瞬间将其脑袋斩下。
身边湘水帮几名长老同时动手,将剩下的几具还在昏迷的家伙全都砍掉了脑袋。
这鹰飞与花札敖的修为实在是非同小可,中毒之后,又中了杨行舟的全力一击,竟然只是昏迷,并不曾死掉,不过这次脑袋被斩下,再无复生的可能。
自从来到这个世界与庞斑动手之后,杨行舟一直都处于挨打的状态,即便是到了双修府中,也难以摆脱被偷袭的命运,心中恼火可想而知。
直到此时连杀对方几员大将,才总算是出了这一口鸟气。
花解语来到魔师宫内庞斑居住的院落,黑仆迎了上来道:“主人仍在高崖处凝立沉思,花护法似不应在这时扰他。
花解语皱眉道:“他已一动不动地站了五天,我定要和他说上两句话才行!”
黑仆脸上露出理解的神色,再没有说话。
花解语伸手轻拍下黑仆眉头,叹了一口气,往后院的高崖走去。
广阔的星空下,高崖之岭,天下第一高手庞斑傲然负手立在崖边。寂然不动。
花解语神态自然地来到庞斑身后,看到庞斑背后的手,紧握着一对绣花鞋,心中一震,升起一种难以形容的感觉,难道无情的魔师亦会为情所困?
她认得这双绣花鞋,也见过穿过这双鞋子的女子,那个女子叫靳冰云,多年前便被言静庵送到魔师宫中,拜在庞斑门下。
后来又被庞斑送到中原,成了风行烈的妻子,现在却是已经返回慈航静斋,成了这一代的斋主。
庞斑与言静庵的奇特爱恋,花解语也知道几分,此时见到庞斑竟然拿着靳冰云的鞋子,实在是惊讶不已。
庞斑一直给人的感觉就是冷酷无情,没想到现在竟然有如此举动,他难道依旧难以对亲手送给风行烈的靳冰云忘情?
已经在悬崖边站了五日五夜的庞斑叹道:“解语你还没有怀孕吗?”
花解语因为与韩柏之间产生了难以自制的感情,以至于无法对韩柏下杀手,魔功有损,心境不稳,是以被庞斑召回了魔师宫。
她在离开中原之时,曾与韩柏抵死缠绵,一心想要怀上韩柏的孩子,为自己的感情留下一个念想,但是回到塞外之后,肚子却毫无动静。
花解语想不到庞斑不但没有责她来打扰他,还关心起她的事来,黯然摇头后,站到庞斑旁边,侧头望向这脸容奇伟的天下第一人,道:“魔师你老人家在想什么呢?”
庞斑淡淡一笑道:“我正回忆那十天在静斋和静庵朝夕相对的日子,一分一毫都没有放过,又不时想起其他人来,不知不觉站到现在这刻,唉!想不到回忆原来竟亦会如此醉人。”
花解语强烈地想起韩柏,心中一酸,为何自己一生人从不相信爱情,到了这年纪,偏锺情于一个比自己小上二十多年的男子呢?
情究是何物?
庞斑淡淡道:“静庵去了。就在她仙去的那一刻,我已感应到了。静庵啊静庵:我庞斑为你放弃了一切达二十年,你亦为我献出了最疼爱的徒弟,我们谁也不欠谁了,可是为何我总仍觉得亏负了你?天下间谁能为我解答这问题?”
花解语三日前已收到言静庵的死讯,但因庞斑来了这高崖处静立,没有机会通告他,岂知他早“知道了”,花解语对于魔师此时所达到的境界越发惊佩,身子轻震后一时哑然无语,说不出话来。
庞斑忽又又开话头道:“身具魔种的人,所有生机均给收敛了去,是不会使女子受孕的,解语你是白费心机了。”
顿了顿,眼中精光闪掠通:“有没有鹰缘的消息?”
花解语道:“两位少主均为此事努力追寻,一有消息,立刻会报告给魔师知晓。”
庞斑微笑道:“只要知道他在那里,我会抛开一切。立即赶去与他见上一面,看看蒙赤行的徒弟和传鹰的儿子,究竟谁优谁劣。庞斑何幸,竟有机会再续师尊和传鹰百年前未了之缘。”
花解语向往道:“魔师可否带解语一起去,好让解语作个历史的见证人。”
庞斑失笑道:“你想见韩柏这小子才对,解语,息了这个心思吧。我安排了你回西域去,我虽不会直接插手夜羽的事,但亦不会横加破坏,你乖乖给我回去,永不得再踏入中原。否则本人绝不饶你。”
花解语凄然道:“解语遵旨!”
庞斑语音转柔道:“回去吧,生命总是充满了无奈。我还要多想一会。”
花解语轻轻施礼,便要离开。
庞斑仰望星空的身子忽然一震,双目之中精芒吞吐,滔天魔焰从他身上升腾而起,无匹气势爆散开来,使得花解语花容失色,身子如同狂风中的落叶一般,不自禁的惊叫着向悬崖下摔去。
庞斑一声冷哼,伸手虚抓,将已经飞到悬崖外面空间的花解语随手摄到身边,英俊冷酷的面容上浮现出一丝怒容,披肩长发如同怒龙一般迎风狂舞,片刻后方才恢复平静。
他看向受到惊吓的花解语,柔和的声音从他口中响起:“解语,摇枝去了!”
花解语一愣,惊叫道:“什么?”
她与柳摇枝同为魔师宫的护法,二十年前更是一对夫妻,本来夫妻恩爱,羡煞不少人,结果后来柳摇枝采花不断,处处留情,一直不停的玩弄女人。花解语由此与他反目成仇,开始修行采补魔功,勾引英俊少年做她入幕之宾,成了倒采花的贼。
夫妻两人各玩各的,谁也管不了谁,但毕竟朝夕相对,昔日情分仍在,此时听到从庞斑口中说出了柳摇枝的死讯,花解语心惊之余,不敢不信,面上生出几分茫然之色,喃喃道:“他……竟然死了?”
旋即面容转冷,流露出无限杀气,抬头看向庞斑:“魔师,是谁杀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