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那人的话,众人忍不住纷纷点头……感情陆仁把他们这些人都借了遍。
但今天欠债的乃是大爷,陆仁冷笑一声道:“放心,连本带利,少不了你们一文。”
“那当然,那当然。”众人陪笑着点头,赶忙岔开这不合时宜的话题,问起他会到哪一房当差?
陆仁抿一口茶水,拿腔捏调道:“余庆房。”
“余庆房?那太好了!往后咱们的月钱就不担心了。”众人闻言,愈加狗腿的巴结起陆仁来,不少人甚至当场免了陆仁的欠债,只求这位未来的余庆房管事,到时能给个方便。
一众同族你一言我一语的,把陆仁吹捧的飘飘欲仙,感觉自己这辈子都没如此风光过。这时,菜肴流水般的摆上了桌,什么红烧熊掌、烤乳猪、梅花鹿筋、鲟鳇鲊……都是大伙儿平时只听说,没吃过的稀罕玩意儿。
看着那一道道色香诱人的菜肴,众人忍不住口水直流,有人小声道:“这一桌子菜得多少钱啊?”
“吃就是了,又不是让你掏钱。”旁边的族人白他一眼,然后殷勤的起身给陆仁斟上酒,等他领上一杯,大家就可以大快朵颐了。
陆仁端起酒杯,未饮先醉道:“时来天地皆同力,运去英雄不自由。我陆仁走了半辈子背字,如今终于翻身了!”
众人轰然喝彩,谄媚之言纷涌而出,陆仁享受的听了一阵,正琢磨着怎么说下去,这时包厢的门被推开,一个族人走了进来。
“你鼻子倒是尖,快坐下,一起吃酒。”众人笑着给他挪个地方。
“还吃什么吃,”那族人看着陆仁道:“你的差事,八成要黄了!”
“放屁!”陆仁像被踩到尾巴的猫,登时变了脸色,骂道:“你敢咒我!”
“别把好心当成驴肝肺,”那族人气不打一处来道:“你们前脚刚走,后脚就传出消息,陆俭已经被撤了执事之位,阀中发宗主令追捕他了!”
“什么?!”一众族人登时呆若木鸡,难以置信道:“别乱开玩笑!”
“谁会拿这种事开玩笑?!”那族人翻翻白眼道:“我就是来给你们报个信儿的,爱信不信!”说完,人家便掉头出去了。
那人一走,包厢里登时针落可闻,所有人都看着陆仁。陆仁脸色变了数变,腾地站起来道:“我就不信,你们等着,我去看看去!”
说着,他便往门口走去。
“别走啊,待会儿谁结账啊?”一众族人慌忙起身拦住他。
“爱谁结谁结,反正我没钱。”陆仁一翻白眼,露出了平时光棍相。
“没钱你请什么客,还来这么高档的酒楼,还点这么贵的菜?!”族人们傻眼了。
“我是说请客,但我当上了余庆房的管事,你们巴结我还来不及,谁敢让我掏钱不成?!”陆仁理直气壮道。
“话是不错,可你这不没当上吗?”族人们气道。
“他说没有就没有?你们等着,我去看看再说!”陆仁说着,趁旁人不注意,嗖的一下窜了出去,消失的无影无踪。
一众族人面面相觑,看着满桌子的菜肴,傻眼道:“这可咋办?”
陆仁逃出悦仙楼,便朝着陆坊发腿狂奔,转眼就跑到账务院外,刚想冲进去问个明白,却被门口的护卫拦住。“不准进去!”
“我是余庆房的管事!”陆仁大叫道。
“管你哪个房,账务院出事了,任何人不得进出。”护卫却黑着脸说道,然后一把把他推出门去。
“哎呦……”陆仁摔了个屁股墩儿,在账务院门外一阵破口大骂,自然没有什么鸟用。他只好怏怏离开,又不死心的朝敬信坊奔去,结果到了敬信坊的陆俭宅外,又见到绳愆院的几个管事,在陆俭家的大门上,贴上了一对交错的封条。
封条上的‘封’字,触目惊心,如一记重锤,重重砸在他的心口上,让陆仁天旋地转、欲哭无泪。
他在陆俭家门口呆立半晌,刚要失魂落魄的离去,陆侠带人押着张管家等一众陆俭的心腹正好经过,看到陆仁,陆侠便把他叫住了。
“老十三,你过来。”陆侠招了招手。
陆仁真不想理对方,可对方的身份摆在那里,他这种小人物哪敢置若罔闻,只好垂头丧气走过去,闷声问道:“堂兄有何吩咐?”
“听说你这阵子跟陆俭走的挺近,”陆侠沉声问道:“今天有没有见过他?”
“我也在找他啊……”陆仁哭丧着脸道:“堂兄,陆俭真的完蛋了吗?”
“嗯。”陆侠点点头,这已经是公开的事情,自然没必要隐瞒。他打量陆仁一下,问道:“他有没有交代你办过什么事,或者跟你说过什么特别的话?”
“没有……”陆仁自然一问三不知。
陆侠也不认为,陆俭会让陆仁这种不靠谱的家伙办什么事,只是见到他,例行公事的一问而已。“那就这样吧,要是见到他,或者听到什么消息,要及时禀报阀中,记住了没有?”
陆仁木然点点头,在外头漫无目的游荡到天黑,才往家里走去。
远远地看着自家屋里黑灯瞎火,一点人气都没有,陆仁难过的眼泪都快下来了。他是陆阀嫡系不假,可陆阀的嫡系多了,不可能个个都像八大执事……哦不,现在是七大执事那样风光。他又嗜赌成性,把爹娘生前留下来的家业,全都输了个精光,还欠了一屁股赌债。
饶是如此,他还是死性不改,每月族里发下月钱,他都第一时间拿去赌博,不输个精光绝不回家。媳妇彻底跟他过不下去,便带着孩子回了娘家,留下他一个人守着几间破宅子,日子是彻底过不下去。
所以他才软磨硬泡,终于让陆俭松口,答应让他到账务院当个管事。陆仁那叫一个欣喜若狂,以为自己终于要翻身了,谁知还没高兴一天,陆俭居然倒台了。
“你要是晚倒台一天也好啊,等我当上管事,你就是死了也跟我没关系。”陆仁这一下午,不知骂了陆俭多少遍,直到肚中轰鸣作响,他还有些后悔的暗道:‘早知如此,应该吃完了酒席再走,哎,这辈子都吃不到那么好的酒席了……’
陆仁无可奈何的叹了口气,推开虚掩的家门,径直到伙房里,想寻点儿吃食果腹。可是家里头四壁光光,连耗子都能饿死,哪有什么吃的呢?
说到耗子,陆仁突然听到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他不禁大怒道:“你这该死的老鼠,我都穷成这样了,倒要看你能偷到什么?!”
“你说谁是老鼠?”一个幽幽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
陆仁登时毛骨悚然,借着月光低头一看,便见地上多出一条人影。
“陆,陆俭……”虽然看不清那人的面容,但这声音他再熟悉不过了,陆仁刚要大声惊叫,便被对方一把掐住了脖子。
陆仁惊恐的瞪大眼睛,看向那不速之客,果然是打伤陆俦潜逃的陆俭!
陆阀都以为他已经逃出京城,谁知他居然敢藏在洛北,躲到陆仁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