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便见崔远走到了躺倒的达汉弩身前,从口袋里摸出一粒丹丸便往他嘴里塞去。
不明所以的邢川看到这一幕瞬间急呼:“小兄弟,你这是干什么?不可乱来!”
妇人见邢川要上前阻拦,直接伸手拦住了邢川的去路,说道:“放心!他是我找来为王爷解毒的神医。”
“什么?”邢川没太听懂,半晌才反应过来。
尼玛?这孩子是神医,多大?
“王妃莫要与卑职开玩笑。”邢川苦笑,看那丹丸已被崔远喂入达汉弩口中,心头大急,但又不敢违逆眼前这个王妃,他知道,眼前这妇人绝不是他动的了得,因为她不仅是王爷夫人,还有个隐藏身份便是当朝太后的亲姐姐!
“将军放心,我敢用人格担保,达都统一定能治好。”王妃神色很是肯定。
邢川虽然仍然不信,心中疑惑,难道王妃被那女刺客劫持,现在被吓得神智不清了。
他很是担忧地望向达汉弩。
此刻崔远手中不停,完全没在意一旁两人的对话。
“来两个人,把他身上甲胄解开。”崔远神情专注,开口说了句。
足足等了好一会,那些兵士没有一人上前,他们本便对一个十来岁的孩子给自己统领施救很是反对,若非看在王妃的面子上,恐怕早已将这男孩推开。
就在气氛有些微僵时,老管家忽然踢了下自己府上的侍卫一脚,喊到:“愣着干什么?”
那两个侍卫这才回过神,冲过去,将达汉弩身上的甲胄解开。
此时看到甲胄内一幕的邢川长叹一生,他是经历无数生死的人,在看到此时达汉弩的伤势时,便知道他已是失血过太多,而且那样密密麻麻的伤口,就算郎中来了恐怕都是回天乏术。
崔远见状也是微微皱眉,他动作迅速地从携带的包袱中拿出一卷绷带,几个药瓶。
邢川看他竟随时携带着医家必备的东西,神情一怔,对这个少年是医生的身份信了几分,但他也绝不相信崔远能将达汉弩救活。
达汉弩的那几处伤口还在咕咕的往外溢血,崔远加快了速度,把刚拿出的几个药瓶拧开,撒在达汉弩的各个伤口上。
“你们帮我把他伤口位置裹起来。”崔远将那几卷绷带递给两名侍卫。
那两名侍卫接过,照做起来,把达汉弩腰腹和肩膀位置都裹了起来。
崔远见他们完事,这才一抹头上汗水,说了句:“性命算是吊住了。”
邢川闻言满是狐疑,虽然他也被崔远那行云流水的手法弄得呆了呆,但说他能保住达汉弩性命他是绝对不信的。
崔远等了半晌后,又从包袱里有拿出一瓶丹药,他抖出一粒,喂进达汉弩嘴里,随后取出水袋,滴了点在达汉弩嘴上。
“都统醒了!”忽然一兵士叫了起来,他看到达汉弩的嘴唇动了动,让那几滴睡流入自己喉中。
邢川兀自不敢相信的望了过去,眼睛都瞪圆了。
此时的达汉弩虽然面色蜡黄,但还是虚弱的睁开了眼,他迷茫的望了下众人,尤其是那个守在自己身前的男孩。
“我这是怎么了?刺客抓到了吗?”他声音有些沙哑,但此时四周一片死静,他的声音还是清晰的落入了众人耳里。
没人回答他,四周的人都是一副活见鬼的神情。
“你失血过多,先休息,刺客已经抓到了。”崔远回答了他。
达汉弩虽然费解万分,但脑中时不时袭来的眩晕感让他还是选择了闭眼,很快睡了过去。
“好了,带他去养伤吧!这些天让他吃好点,别走动,半个月应该就没事了。”崔远起身,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尘。
随着崔远的起身,才有人回过神,拿起担架将达汉弩抬走。
崔远没有停留,他没有在意其他人吃惊的神情,来到妇人身前,说道:“咱们动身吧,先去府上看看王爷的情况!”
“好好!”妇人连忙应声。
便指挥府上人马便要离去。
这时回过神的邢川望向崔远的神情像是看怪物,他有点怪异地道:“你不会是天山童姥吧?”
崔远闻言一脸迷茫,问道:“什么天山童姥?”
“就是那种长得十多岁,可实际已经八九十了。”邢川开口,感觉自己找到了解释这一切的最大可能。
“天山童姥就天山童姥吧!随你怎么看。”崔远感觉心中好笑,一摆手,向马车里走去。
一名白色绸服的少女坐在床榻边,她满面愁容,已经过去五天了,可母亲那边却一点消息也没有。
床上躺着的是一个“似人非人”的中年男人,他昏睡这,面色发青,若非还呼吸尚存,恐怕,恐怕在谁看来这都觉得像是尘封百年的僵尸。
少女甚至不敢去看自己父亲的病情,她就这样沉眉望向窗外,神情木讷,只是偶尔用手帕擦去男子脸上躺下的汗珠。
这是个很安静的少女,就这样枯坐着,看着天色慢慢昏暗。
也不知过了多久,门外下人们的声音惊醒了她。
“王妃!郑管家!”
她听到这个声音,像是意识到了什么,神色激动起来,朝着房门走去。
“吱呀!”门被从外向内推开,一个宫装妇人和一个六十多岁的老者,还有一名十来岁的男孩。
“母亲!郑伯!”少女惊喜地呼喊了一句。
两人向他微微颔首,妇人有些焦虑的先开口道:“诺依,你父王情况怎么样了?”
少女皱眉,苦笑地摇了摇头。
但此时她的目光忽然落到了崔远身上,有些疑惑。
崔远也看见了这个少女不禁呆了一下,可以说这真的算是崔远长这么大见过面容最是姣好的女子,甚至连乔薇都要稍逊一筹。她有这一双狭长的丹凤眼,小巧玲珑的琼鼻,一张樱桃小嘴,看着十五六岁的模样却是出落的窈窕动人,这是个看上去就感觉很安静端庄的少女,典型的淑女型。
少女看向自己母亲,用目光示意了一下妇人,像是在询问旁边这男孩的身份。
妇人注意到了自己女儿的疑惑,可直接被她忽略,径直走到了床榻边,她看到过去五日,病情更加恶化的丈夫,不由一阵酸楚,差点没控制住情绪大哭出声。
他赶忙哽咽地说:“小神医,求你来看看,救救我夫君吧!”
崔远能感受到的悲痛,也是心软下来,他本便也是个很感情化的人。于是冲她点点头,快步走了过去。
一边的少女被母亲那句“小神医”弄得一怔,紧接着便看到那个十岁模样的男孩走了过去。
她一时竟没反应过来前去拦阻,眼看着那男孩便来到自己父王身边,伸手探向父亲的脉搏。
她这次回过神,俏脸上浮现几分愠色,直接冲过去拦在崔远面前。
崔远伸出的手一时顿住,有些怪异地望向少女。
“诺依不可胡来,他是我请来为你父王解毒的神医。”妇女见状呵斥一声。
“母亲,你这是什么意思?宫里御医都解不了的毒你居然让个孩子贸然尝试。”在这种世上,她也管不了其他,顶撞起母亲。
“你怎么在和母亲说话的,给我下去。”妇人沉眉厉声道。
少女此时凤目内已由泪水打转,不知多少年了,这是母亲第一次呵斥自己,她一脸委屈,但还是坚毅地道,声音有些颤动:“母亲,不是诺依不懂事,你真的是急糊涂了。”
“诺依,王妃是个明事理的人,她做什么自然心里有数,你先下去。”老管家看母女针锋相对,忍不住插话道。
听到这个平日最宠自己的郑伯也有了训斥自己的味道,泪水止不住地掉了下来。
崔远看着梨花带雨的少女,神情颇为平静,他就这样看着母女二人。
“我知道你担心自己父王,信不过我一个孩子的医术,这些都没什么,但作为一名医者,我衷心地奉劝你一句,不要再这样有强烈的感情波动,这样只会促进毒性在你体内蔓延的速度。”崔远声音不急不缓。
“什么?小神医,难道我女儿也中毒了。”妇人听到崔远这番话吓得站起了身,急忙问道。
“不错,长时间和中了蚀骨寒毒的人呆在一起是可能传染的,不过小姐中毒不深。”崔远回答。
“我不管用了什么方法迷惑了母亲,若想要对我王爷府有所企图,我绝不会让你得逞,所以别在那妖言惑众。”少女面罩寒霜,冷冷望着崔远。
崔远对此毫不退让,神情也冷了下去:“好言相劝不听,若你还是这般,我保证你不出三分钟便会毒性发作。”
她平素都是娴静安顺,但这事关系到自己的父亲,自己的家庭,容不得她丝毫退让,于是那份淑女气蜕得干干净净,一张脸因情绪拨动涨得通红,像熟透的蜜桃。
“少胡说八道,只要今天我周诺依还在,就绝不会让你动我父亲。”因为情绪的变化,他胸口在剧烈地起伏着,此时她的地状态开始变得异常起来,明明涨得通红地脸变成了煞白。
“啊!诺依,你怎么了?”妇人也看出了女儿的变化,吓得直接过去捧住她的脸。
可周诺依依旧死死盯着崔远,眼睛里也爬满了几缕血丝,但很显然,她自己处于一种激愤地情绪里,根本没察觉到自己的状态。
崔远虽然表面装的很是冰冷,但还是心中暗叹,也不免有些钦佩这少女的外柔内刚。
“小神医,求求你救救我女儿,她只是太担心父亲了,才言语冒犯你的,求你一定救救她。”妇人经历了夫君染上奇毒,本便心中痛楚,但此时回家,女儿竟也中了相同的毒,一下子心中最后的堤坝也被冲垮,情绪宣泄而出,哭了起来。
崔远是个心软的人,见到这般情景,终究还是干不出坐视不理的事。
“母亲,我没事,你别被她骗了,我真的没中毒。”她越说越是激动,隐隐的脸上就有了由白转青的趋势。
“王妃,你把你女儿手抓住了,我怕她反抗。”崔远不由分说地走上前。
此时的周诺依像是失去理智了,五感变得很迟钝,仅凭情绪在左右身体,妇人死死抓住她的手,她仍在奋力挣扎。
崔远趁其不备迅速将一枚丹药塞进了她的嘴里。
随后,周诺依的挣扎开始微弱下来,最后沉沉睡在了母亲怀里。
妇人看到女儿竟然也步了丈夫后尘,心如刀割,哽咽问道:“诺依怎么样了?她千万不能有事啊!”
“王妃放心,小姐她中毒尚浅,刚刚我只是喂她吃了一粒平缓气血的药,现在她镇静下来,只是睡着了,倒是我只需要稍微开几副药调理下就行,她自身抗性都能驱除毒素,现在最重要的是王爷,他中毒太深了,我需要看看情况。”崔远递给妇人一个让她安心地神情。
听到自己女儿没什么事,她这才心中好受了些,说道:“小神医,那你先帮我看看夫君的情况,看看有无把我,也请给我个准确的答复,我好早有个心里准备。”
“放心吧!只要是毒,若没侵入心脉,我都有把握。”说着他来到那个面色发青的男人面前,把手搭在了他脉搏位置,闭目思索起来
在妇人和管家焦急等待中,足足过了五六分钟,崔远才睁开眼。
“怎么样了?”两人都关切地问道。
崔远露出微笑,说道:“王妃、管家放心,幸亏我们只用一日赶来,若再耽误两天,恐怕现在我也束手无策了,不过王爷状况还算在我能力范围之内,明天我便为王爷解毒。”
妇人闻言满脸激动,心中压得她喘不过气的巨石因为崔远这席话才总算落了下来。
她忽然“噗通”一声跪了下来,似乎丝毫没意识到自己是尊贵的王妃,并且他与崔远辈分相差之大。
崔远也被她这一跪吓了一跳,连忙避开,上前去将妇人扶了起来,尴尬地道:“王妃何至于此,先生从小就告诉我治病救人是行医者的宗旨,这是我应该做的。”
妇人看着他的眼神满是感激,说道:“小神医在城外救我一命,此时府中又救我女儿一命,且又欲救我夫君一命,如此大恩,我王爷府无以回报。”
“治病救人当不求回报。”崔远冲她笑笑。
“哎!真羡慕你父母,能有你这样的好孩子,又是知书达理,又是才能出众,我若有你这样一个儿子,怕是此生无憾。”妇人百感交集地道。
崔远闻言颇感尴尬,但想到自己父母,却是心生感慨,开口道:“我们杜淮山上的师兄弟都是孤儿。”
妇人闻言愣住,忽然信念电转,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