粗粝的仿佛是沙子在锅底摩擦的声音传来,张青阳心头刚刚升起来的一丝感慨被冲击的七零八碎,他顺着声音转头望去,就见一个高大魁梧的身影,从仍在翻滚的烟尘中冒出来。
铿锵的金属碰撞声中,一股无形但可以清晰感知的威迫扑面而来,其如有实质的力量引起周边气流的躁动,呼啦啦四散,显露出足有两米出头的小巨人。
短发如刺猬,豹头独眼,肩宽如城墙,左臂为钢铁义肢代替,一根尺半长的刀柄从右肩斜指半空,小船儿样的铁鞋碾碎了砂石,如出笼的凶兽横行到八个小队学生们的跟前。
五十号人,鸦雀无声。
呜……
一道疾风卷走最后的沙尘,张青阳的瞳孔微缩,认真打量清楚这位浑身散发着危险气息的壮硕男子,心中猜测他的身份,评估他的实力。
“我是古风,军衔中校,整个第七十一前哨站我最大,是你们进入沙海之前,最后一个和你们说废话的人。”
对方根本不管这群学生心里头是怎么想的,独眼中射出不加掩饰的讥讽神采,飞快一扫张青阳他们尚显稚嫩的脸庞,嘿嘿冷笑道:“注意事项什么的老子懒得啰嗦,就跟你们讲一下我第一次执行任务时发生的事情。”
“二十年前,我跟你们一样去缓冲区做侦查实训,遭遇到一头精英级兵虫的突袭,我当时被吓的愣了半秒钟。”
古风的右手食中二指捏出指甲盖儿那么细的缝隙,“就半秒钟,我的队长扑到前面拦截,被那条虫子一抓撕成了两块儿,顺便带走了我的左眼和左臂。”
“二十年来,我依然清晰的记着队长最后看过来的眼神。”
听到这里,张青阳和所有学生全都表情肃穆,出发时的激动兴奋尽数扫空。
古风哒哒敲打着眼罩,叮叮弹响左臂,铿锵喝道:“如果你们不想跟我一样,后二十年都在问自己,为什么那时候要愣住?”
他霍然转身,一指远处恍惚不定的沙漠,“记住一条,进了那里,就是战场。看见不是人的玩意儿,不要有任何犹豫,干掉它!”
无人回应,古风陡的一声断喝:“都听明白没有?!”
“明白!”
张青阳等人扯着嗓子怒吼!
“去吧!”
还没等缓一口气,所有人被撵兔子一样的赶出了前哨站。
张青阳带着自己的小队,被分流下一条幽深的通道中,再乘上轨道滑车快速奔行了几十分钟,由一名机甲战士接应,并引领着攀爬数百阶梯,从一个隐蔽的洞口中冒出来。
就这么几十分钟的“地下轨道行程”,就已经让他们远离文明了。
“按道理,这片地方应该是咱们人类占绝对优势的,怎么还跟做贼一样偷偷摸摸的?”
鲁直憋了一路,终于忍不住小声嘀咕起来。
张青阳微微一蹙眉头,转眼看了所有伙伴一下,低声问道:“如果咱们大张旗鼓的进入沙漠,你们觉得,沙虫方面会有什么反应?”
鲁直才待回答,忽然醒悟过来似的,闭紧嘴巴。
“如果知道有大批来自南陵学院的精英学生进入它们的主场,沙虫绝不会错过一举把我们干掉的机会。”赵菲羽一语道破。
人类与沙虫交战时日已久,无所不用其极,像是这类瞅准机会把对方精英新锐力量斩首灭杀的事情,双方都做了无数次。
意见统一,张青阳点点头,下达第一条战场指令:“全体队友,合体!”
手指一弹卡片,泰坦猫凭空闪现,抖擞浑身长毛往他身上一扑,随着一阵刺骨的剧痛,二者转眼融合为一体。
其余五人不敢怠慢,纷纷合体完毕,各自保持最小程度的体态,并立即向四周各自展开成临战阵型。
这一次,跟以往所有战斗都不一样,是首次真正实践学院教授课业,检验他们如真正精兵的作战能力。
张青阳做了个深呼吸,右手一引将自行放大的鼠骨剑卧在掌心,脚下轻轻一点,几乎没有任何动静的腾身斜窜,来到十几米开外一道断墙下,再窜起三米来高,左手搭住墙头,向外观瞧。
他们的“出生点”是一片毁于战斗的城镇残垣,此时大半被淹没在黄沙之下,由墙头向远处张望,几道低矮的沙丘自然横列,间或有一些枯黄的草丛,在冷冽风中摇曳不定。
更远处,苍茫地平线变得浑浊难明,以张青阳的目力竟也无法看清,他试着加持一丝精神力进去,立即察觉到一股浓郁如山的深沉恶念,从那恍惚如流沙的地域隐隐浮现,如同有一尊神魔般恐怖的怪物藏在那里,时时刻刻在窥觑着后边高耸的前哨站!
张青阳不禁想起古风中校的脸庞,设身处地,换成是他数年如一日的处在这股威压之下,恐怕也会变得暴躁凶戾。
这一趟历练,果然不会太轻松。
微微甩头,脑海中响起蛙禅师的严肃唱和,将悄然往心神深处侵染的恶念祛除,张青阳闪身回到原地,冲五人打个手势,低声道:“前边情况不明,似乎有危险的东西藏着,我们必须谨慎行动,尽量避免弄出大动静。”
又特别看向鲁直:“探路的工作,要辛苦你了。”
鲁直拍胸脯:“包在我身上。”
随后,张青阳又道:“除了要完成必须的探查任务,我们这次还要帮赵菲羽去寻找一样重要的东西,她也会以相应的报酬支付给每个人。我的想法是,先完成基本的任务积分,大家有什么看法?”
虽然在出发前已经通过气,其余四人知道这回要顺带做“私活”儿,不过战场的情况跟预计中不太一样,张青阳尊重大家的意见,没有独断专行。
四人相互看了一眼,纷纷摇头:“没意见,这对大家都有好处。”
都是年轻气盛又自恃实力的阶段,要是畏缩避战就太可笑了。
张青阳不再废话,冲赵菲羽点下头。
赵菲羽当即拿出一张两尺见方的地图,看起来是新的摹本,上面用粗陋的线条勾勒出一幅鬼画符样的画面,好在旁边有别的颜色做了坐标、比例尺的注解。
她先比照后方前哨站,确定当前存身的位置,是一个原本叫“清水镇”的地方,再确定目的地,循着一条通断不定的线条,指向十几公里外的一片丘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