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为“严肃”的上司岂能因下属的调侃而脸红?虽然脸在发烫,但左弗还是一本正经地扯开话题,“这学校与医院的选址我已拟定,明日你们再去查看下,在学校与医院附近要设立一个巡视亭。”
诸人看左弗这模样,都在心里偷笑。
这风风火火的镇国公,比男人还男人的人儿到底还是个姑娘,遇上这等事总也是脸皮子薄的,两句玩笑话便是顶不住红了脸,到底还是女儿家啊!
知其害羞,便也不再拿这事打趣,于敏学喝了口茶道:“下官听闻大人在琼州开办的医馆是在衙门旁,听说是为了防止医闹。”
顿了下又道:“如今来京城开那大医馆,城里是搞不成了,只是我等再弄个巡视亭会不会引起朝堂诸公的非议?毕竟,巡视之事可不光光是我们应天府的事,其他诸部也有参与,我等如此,大有僭越之意啊。”
“呵。”
左弗轻笑,“应天府担任京城治安,这古往今来,医患之间免不了矛盾,不过就是建个小屋,安排几个衙役在那儿,哪里算得上僭越?再者说了,谁若是有想法,可以上朝说嘛,你们尽管放手去做便是了,有什么问题我来担着。”
一群人你望望我,我望望你,不由感叹,“大人敢于担责,我等也不会做那等不能担事的小人,定与大人共进退!”
“诸同僚,其实我这儿收到了好几封琼州发来的信。给我来信之人乃是西夷国中的一位爵爷带来了他们的国书,想入京觐见天子,与我大明通商。”
众人一惊,“大人如此重要之事,您为何不上报?!而且,琼州那边是怎么做事的?!这等递交国书之事应直接上达天听,怎,怎……”
左弗摆摆手,“那位爵位是以私人名义写信于我的,还未正式递交国书。你们不知西洋风俗,他们那国书……”
左弗呵呵一笑,“呵呵,就跟我给你们开个批条领东西似的……嗯,不对,还没我们严谨呢,反正就是很随便的事。他们出大洋的人,闯出点名头来都会被授予爵位,然后弄几本国书,看你国小就打你们,国大才老实得做生意,所以别太当回事。”
顿了下,喝了口茶又继续道:“这大不列颠国就是个强盗,他们鼓励这些出海之人行强盗之事,跟这等国家打交道,不用讲什么仁义道德,只图利益就行了。他们贪慕我大明的茶叶,丝绸,瓷器,我们只管将这些东西卖予他们便是。至于两国通商之事……”
左弗笑了起来,“不晾一晾他们,哪里能显我等天朝上国的地位?”
众人秒懂,不由呵呵笑了起来。
若论捞钱的本事这世上有几个人比得过镇国公?
一顿夜宵吃到完,今日该讨论的事也就差不多了。各人回屋休息,一夜无话,第二日这些佐贰官便是纷纷出动,按照左弗选定的地址去勘察。
这些事也不是一时半会儿能完成的,只是左弗在京城这般操作,随便一点风吹草动都会引来朝堂的关注。
对于朝堂上诸人的疑问,左弗早就准备好了一套说辞。不行?一句话就堵回去了:堂堂京城还不如琼州,是想要削天子脸面吗?
这帽子扣下来,反对之声便减少了许多。更别提,经过被罚一事后,左弗拥有了不少追随者。这些四五品的“芝麻小官”官位不高,占据的位置也不显眼,但朝堂上应和起来,倒也颇具声势。
一群言官心里暗恨,这些拎不清的东西,左弗哪里是为民做主?!左弗是要挖他们的根基啊!一旦在朝里站稳脚跟,她很快就会拿京城的乡绅开刀了!
看看常州那些乡绅的下场,但凡侵占田地,没纳粮的,统统被她整得悲惨至极。
什么?你爹是进士?你爹已经死了?你爹死了你居然还在享受进士免粮,免征的待遇?!你又不是进士!直接算盘拿出来啪啪一通打,把历年的钱都给你算上,然后就自己选吧,是交钱还是拿命来抵。
左弗此人就是天下乡绅官吏的公敌!就这样的狗屁东西居然还有人投靠,这群人是准备挖自己的坟,将自己装进去吗?!!
本来整修京城是大好事,尤其是,到目前为止,左弗居然还没开口跟朝廷要过一两银子,上回截留下来的军费居然还有很多剩余,在这样的情况下,只要是正常人都会乐见有人将这事搞起来的。
可偏偏,在这奇葩的朝堂上,总有那么一群杠精,这里挑刺,那里找茬的,像个苍蝇一样烦人。
左弗对于这些人都懒得理会了,反正随你们怎么说,她就一句话:京城比不上琼州那就是丢朝廷脸面,丢皇家脸面,你们阻止就是不安好心。
像复读机一样,无论对方出什么路数都只有这么一句话,搞到后面,不但没能说动阁老与天子反又被左弗骂了一顿。
什么其心可诛,什么为谋私利,什么咒着大明等帽子一顶顶扣下来,扣得这些言官肺都要炸了!
这左弗要么不开口,一旦开口,就这扣帽子的水平比他们强多了,那是什么话都敢说,你鬼扯,她鬼扯得更厉害,斗了几天后,感觉这事的确不占理,便只好罢休。
左弗对这些人也是无奈,甚至很疑惑。
这朝堂斗嘴都斗这么多回了,明明知道自己的路数,怎么还非得一次又一次的贴上来给自己骂呢?难道这些言官都患上斯德哥摩尔综合征?几天不被自己骂骂,就不舒服斯基?
可惜啊,自己可没工夫来骂他们,自己的事多着呢!
今年天子要开恩科,明日就要昭告天下了,自己得抓紧时间出考卷,还得安排船去琼州,将那些学子接来。
开恩科嘛,时间自然是紧迫的,赶不上那也只能算命不好。但对于一个读书人来说,开恩科这样的事也许一辈子都碰不上,这等于在三年的常规考外又增加了一次机会,所以还是要抓紧些,将自己学校的那些学生早早接来,在自己身边好好复习,到时也好占几个位置。
走到今时今日,她也算明白了。想要改变这个世界,首先这朝堂上的人就换血。自己的学生若不能中进士,便不能为官。不能为官,他们就无法发声,许多事也不能做。
所以这次朱慈烺将科学纳入科举,还让她来主持科学门类的考试,她是十分感激的。
这等于给了她的学生一条上升的通道,能让他们所学得到发挥。过几天,宋应星就该到京城了,自己得在他来之前,先出一些试卷,以方便二人探讨。
对于这位大牛的到来左弗还是很期待的。毕竟这位可是写出了天工开物,被誉为中国的狄德罗,而此书更可以说是彼时农业与手工业的百科书。
对于这样的大牛,左弗是十分期待的。这样的人思维与旁人是不一样的,他们虽是儒生,可却有科学思维观,两人交流必能获益。
而且,宋应星对于本时代的科技比她更清楚,若能交流一番,那么也许就能讨论出更适合这时代发展的工业模式出来。
南京不具备造水电站的条件,所以想要发展出工业,仅靠太阳能是不够的。除非,时空TB是几千后的人搞出来的东西,给她来块超级太阳能电板,那才有可能完全靠太阳能发电。
不过,这等不靠谱的事想了也是白想,有这工夫还不如琢磨琢磨造一个火力发电站呢。
至于污染……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社会要进步,就必须要经历阵痛。那些整天吐槽工业污染的人,若真有一颗环保的心,就不该用纸擦屁股。毕竟,一年中用来擦屁股的纸可需要好几颗树才成。
当然,环保意识还是要有的,所以在做方案时也要好好规划下,尽量减免对地球母亲的污染。
除了火力发电厂外,还能在溧阳等地造抽水蓄能电站,要是这两件事能办成,那么初级工业的完成就有希望了。
所以,宋应星能来与她一起出卷当考官,这是十分令人期待的事。而且,也许还能从宋应星那儿再挖几个人呢?
为吸引住大佬的注意力,左弗从TB买了许多历年的考卷。然后将历年最难的题找了出来,组成一张考卷。当然,这考卷其实只是给大佬看看的,她可不想太为难自己的学生。
毕竟,这些题目放到后世也可以将一干高中生折磨的奄奄一息,放到这时代,那真是难到天的题了。她的这些学生还没到那程度,所以这考卷若出了,她就是给自己挖坑了。
于是乎,左弗同学本着来的是天才的想法,十分认真地将诸多难题都集合到了一起,然后心情愉悦地等待着大佬的到来。
当然,这当中她也没闲着。她出好考卷的第二天,天子就正式下旨,在京畿范围选秀女入宫充盈后宫。
此消息一出,整个京畿地区都沸腾了!疼爱孩子的父母纷纷强行拉郎配,急急忙忙将女儿嫁了。
那啥,当今天子虽是明君,可皇宫却是个吃人的地方,尤其是,皇后还不贤德。
这将女儿送进去,不是找死么?一时间,各县各乡里敲锣打鼓声不断,全是嫁女儿的。
当然,也有那些爱权利胜过爱儿女的,觉着这是机会,纷纷各显神通,走关系,套门路,就指着自己的女儿被选中。
于是乎,左弗的事就更多了。这选秀女可不是一件轻松的事,这关系着皇家未来的子嗣与安宁,所以每一个县提交上来的名单,那都需要仔细核实,要确定是清白人家,家里无人作奸犯科才可以通过。
至于相貌,那不在她这个府尹的职责范围内。再者,地方上也已经选过了,所以太丑的也不会被选上来。
左弗在这边忙得头晕眼花,而宫里的皇后则是肺都要气炸了!
这才生了孩子,还没高兴几天呢,陛下竟要选秀了。听说这都是钱谦益以及内阁几位大臣的主意,这些人跟她是有什么仇?!自己的皇儿才满月,就迫不及待地给帝王塞人,这大明的文臣果然最不是东西了!
更让她气的是,左弗身为应天府尹,这件事还得通过她的手。自己泼了她一盆洗脚水,她能不借此事报复?到时准选那些狐媚子进来,好让她们与自己争宠,让自己不得安宁!
左弗,左弗,为什么又是她?!
山芷娴气得心肝脾肺肾都疼了,可偏偏面对着君王时又不敢发作,待宋应星到达京城的时候,竟是病了。
这一病,原本还有些同情皇后的大臣这下也没了同情了。心思如此狭隘,如此善嫉,这哪有母仪天下的样子?这妃该纳,不然皇后一家独大,现在就敢羞辱功臣,以后当了太后还得了?!
这下好了,本热热闹闹的坤宁宫一下子冷清了不少,也只有那几个眼皮子浅的,例如白氏这样的人还继续贴上去扒着,总觉皇后生下的这个儿子已妥妥是储君了,来多少妖艳贱货都影响不了!
后宫那些事左弗也没什么兴趣,天子会纳妃早在她预料中。这样一个猜忌心重的人,岂能看着皇后一脉独大?不找些人来分化,那就不是朱慈烺了!
比起后宫那些事,左弗更感兴趣的是宋应星。这位大佬在面见过天子后,便正式走马上任了。
到了工部第一天,其他事没干,就将自己先叫了过去。
左弗本以为宋应星怎么着也应该是个儒雅有文气的老人。可哪里晓得一见面,差点惊得下巴都掉地上了!
眼前这位老人哪里像个文人?浓眉大眼,国字脸,虽已满脸皱纹,可却精神饱满,说话中气十足,身材也不像个六十多岁的人,背挺直,走路带风,一点没读书人的斯文气,倒像个大侠。
按下心中诧异的心思,左弗裣衽行礼,“在下左弗,左云舒,拜见尚书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