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回事?!”
张景瑄就住左弗隔壁,一听到动静立刻跑了过来。而薛耀明等人听见这般争吵也纷纷过来。
眼看“家丑”就要外扬,左大仁急得直跺脚,“弗姐儿,弗姐儿!可不要闹了!这等事传出去丢人啊!你就算不为自个儿想,也要为咱们左家想想,咱们现在可不是一般人……”
“所以就要我娘受委屈?!”
左弗红着眼,身子都在颤着,“是,他是委屈,他娘也委屈!可我娘就不委屈了吗?!父亲长年征战在外,一人在家,既要打理铺子维持生计,还要持家安人心,这件事父亲怎能就糊里糊涂地认下他?!我要回去问清楚!”
“阿姐,你这又是何必?你当了多年官,该知小叔说的是实情。我们左家一直在风口浪尖上,你冒然回京,会引来多少弹劾?”
左弗睨了一眼左伯,道:“你不要乱喊,也不要乱攀亲戚!我相信我爹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我爹那人我清楚,他最重情义,若你真是我爹的儿子,他不会不闻不问这多年!”
她捏着手里的信,道:“这信上只说,你娘怀有身孕,不宜走动。待安顿好,再接你娘来左家住。信上关于你娘的身份,我爹只字未提,这封信只能说明,我爹与你娘有旧,可不代表你娘与我爹有什么,你是我弟弟!”
“如若不是,左大友为何要认下我?!”
左伯梗着脖子道:“先帝虽恢复了父亲的姓氏,可却抹杀不了他曾入赘的事实。我与大娘已说了几次话,她可不是什么等闲之辈,爹惧内,所有人都看得出!就你娘这样,我爹哪里敢将我们母子接回去?!”
“那也不会不闻不问!”
左弗冷笑,“我爹未入赘前,老家闹饥荒,若不是遇上外祖,一家都饿死了!昔年,先帝殉国煤山,爹不吃不喝好些日子。后来,他想北上,而他手里只有几百老弱残兵,我爹忠君爱国,有情有义,若真因喝酒误事,他也不会因惧怕我娘而当此事未发生。
我爹常跟我说,他行走于世,无非靠个“义”字。他在南京当千户,不喝兵血不说,还拿自家家财去接济卫所兄弟。上忠君王,下济贫弱,我爹这样的人会做出这等事?我不信!”
“对啊!”
左大仁一拍手,“我哥那人打小就是一根筋,行事像豪侠,若真做了糊涂事,还有了孩子,怎可能不闻不问?!怕是被大嫂打死都要将你们母子接回来吧?”
薛耀明等人瞪大眼,心里暗暗叫苦。
他们来干嘛?
好像听到了一些不该听的……
只是……
这事听着也的确有点匪夷所思。
半个时辰前,左弗抓了一伙人回来,说是冒充她亲戚。当时他们还笑了。在琼州冒充府尊的亲戚横行霸道,那不是打着灯笼上茅房,找死吗?
可现在听这对话……
怎么还真是亲戚?而且还是靖国公做的糊涂事,有了个私生子?
这等丑闻可不敢听啊!但听着听着,又觉镇国公说的挺有道理。
就八九年前那世道,不喝兵血的人已是大大的善人,更别提还接济军户了。
这样一个人,若是真跟外面的女子有了孩子,哪可能不闻不问的?再者,这左大友就一个女儿,若是外头真有个儿子哪可能不接回来?这绝后可是大不孝啊!
在场也都是人精,毕竟也都做过县官,当过某地一把手,审过无数案子的。这事一琢磨,便觉味道不对了,很是匪夷所思啊!
只是……
大人说要回南京去?
这可不行啊!
这是找死啊!
朝堂那群人正愁找不到借口构陷他们大人,这要回去了不就落人口实了吗?他们都上了大人的船了,把一些人都得罪光了,要是左弗倒了,他们岂不是也要遭殃?
这样一想,薛耀明等人就忍不住叫道:“哪里来的大胆狂徒?!竟敢冒认亲戚?!还敢坏镇国公名声?!来人,将此大胆狂徒拿下,严加审问!!”
“呵。”
左伯冷笑了声,“有本事便将我打死好了。我一路过来可受了不少人的恩惠,都知道我是左家的儿子了。”
他望向左弗,道:“阿姐,你可以打死我,可以不顾自己安危,可是……大娘守护这家几十年,你是想让左家衰败,让她守了几十年的家就此倒了吗?”
“你!”
左弗脚下晃了晃,椿芽惊得直扑过去,搀扶住左弗道:“大姑娘!莫听他胡诌!奴婢看着,他就不安好心!”
“阿姐嫌我烦,我可以走。”
左伯冷笑道:“不过也劳烦阿姐写封信给大娘,开解开解她,给我娘一个名分,不然这闹得天下尽知,一门两国公的左家门面可不好看了!”
“竖,竖子!”
左弗指着左伯的手在颤着,两个眼睛通红,似要杀人般。
重生以来,她遇见过无数的困难,也被无数人小瞧过,欺负过。可没有哪一件事能让她如此生气,如此愤怒!
此刻,她只觉所有的血都在往头上涌,胸口像被什么压着一样,气都透不过来了。
父亲过往的真假,母亲此刻的处境,还有这字字如刀般的威胁与挑衅……
所有的思维与情绪交织在一起,压在心口,只觉眼前阵阵发黑,喉口似有股腥甜之气在上涌。
父母感情极好,父亲没有因为母亲生不出儿子而有所嫌弃,多年未曾纳妾亦未有暖床丫头。在母亲心里,父亲无论是以前的入赘穷小子,还是现在的靖国公都是一样的!
父亲的战场在前线,母亲的战场就是这个家!
父亲是母亲心里的英雄,这是母亲一次次忍受下父亲远征的信念。
可现在……
这不知从哪冒出来的野小子,带着一个女人闯入他们家,她不敢想象,自己的妈妈现在正在经历怎么样的阵痛……
而这个野小子!
竟是拿自己的娘威胁自己,而自己……
左弗无力地垂下手,两眼失神,喃喃道:“心无挂碍,无挂碍,故无有恐怖……你,很懂人心……也……够狠……”
说罢便是推开椿芽,跌跌撞撞地朝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