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玉舒蹙眉,“如此恐会引起民愤吧?”
左弗笑了,“在这之前自然会先好好讲道理,三令五申后还再犯的,必是要处罚的。”
“可这人有三急,这样未免太不近人情了。”
“所以才要造公厕。”
左弗道:“城里空闲的地方还有许多,我这些日子就会将公厕造起来。这造城墙,修路,播种,造学堂,大人,我们的人根本不够用啊!总不能将所有农夫都拉来干这些吧?”
崔玉舒的眼已成了蚊香眼了,“这得花多少银子?”
左弗笑了,“这惠民超市虽说是我弄的,可也借了公家的地儿,所以这里所得理应有公家一半,这一半可用来改善民生。”
顿了顿又道:“我们修路,建墙需要用人,百姓手里银子多了,花钱也会变多。像如今的超市,也惠及了一部分商贾,这些商贾赚的钱多了,咱们的税也能多收点,咱们钱多了又能继续建设,如此循环下去,武进就会越来越好。”
崔玉舒琢磨着这些话,过了许久,才道:“圣人先师有言:三人行必有我师。今日听小友一席话,受益匪浅,这样浅显的道理老夫竟是一直琢磨不透。以往,我总觉钱很重要,办什么事都要钱,可却不知如何让钱变多。再加之,这世道谈钱……”
他笑着摇头,“都说钱是阿堵物,可离了钱,家要灭,国要亡,宋虽弱,可立国三百一十九年,二度倾覆,却无内乱,皆缘外患。”
左弗沉默了。过了好一会儿,才道:“矫枉过正便会生祸害,圣人都说君子爱财,取之有道。可见圣人并不反对人追求财富,只是要取之有道。经商所得,能算不义之财吗?商贾虽不事生产,可将货物贩卖两地,所付出的体力,心力难道就不是劳动吗?凡是不可打压过甚,也不能放纵过甚,我们当官的,就是要让每一个安分守已的人都能过上自己想要的生活,这也包括商贾。”
崔玉舒点点头,“小友放心,老夫并非迂腐之人。在地方为官一辈子,知这商贾的作用,也知钱的作用。”
说着又是感叹,“真想看看小友形容的那个武进,你那规划图老夫看了好几天,想着若是咱们能在两年内完成这些,那么老夫告老还乡也无遗憾了。”
说着便是自嘲一笑,“老夫当了一辈子的庸官,有这点功绩装饰,回到家乡也能理直气壮地与家中父老说一声无愧了。”
“会的。”
左弗用力点头,“现在已没什么阻力了,只要有老大人帮扶,我们一定能将常州变成新天地来!”
过了两三日,常州日报以及衙门告示栏便出了告示:禁止随手扔垃圾,禁止随地大小便,禁止随地吐痰。牛马等牲畜入城,必须装上粪兜,若无粪兜可在城门处购买,五文一个,童叟无欺。
这消息一出,民众都恍惚了。
啥情况?
县太爷被掉包了吗?
怎么会出如此不合情理的条规?
人有三急啊!
蒋一鸣坐在惠民超市的书籍区,在他面前放了一张长案,上面摆着今日的常州日报。在他周围,还有好几个这样的人,都是来免费蹭看报纸和书籍的。
国人都是善于发现的,当这些读书人发现惠民超市的书很便宜后便是蜂拥而来。而一些寒门子弟发现他们在这儿看书并不会驱赶后,便会天天来此看书。特别是这一区域摆上了案桌和椅子后,他们就更肯定了自己的想法。
所以每天清晨,只要惠民超市开门后,他们便会来这里报纸和书籍。同时也会顺便去书籍区一角买上一杯豆浆,大麦茶或牛奶以及一些点心。
这里的东西都很便宜,一杯豆浆一文钱,大麦茶一文还可以续一杯。牛奶稍贵,要五文钱,但比起外面小茶摊一碗粗茶都要三文的价格来比,又是极便宜。
点心价格倒是与外面小摊贩差不多,但质量比较上乘,都是用白面做的,吃着味道也好。
他们虽贫穷,可还是要点脸的,能免费看书已是很好了,若不再消费点那也说不过去了。
所以种种原因加在一起,这惠民超市的书籍区倒成了一些读书人的聚会场所。不要说这些寒门子弟,便是有钱人家的孩子也会过来。请寒门子弟吃东西也成了常有的事。
人嘛,最重要是活得开心。在这小小的角落里,大家不但能到海量的书籍,还能相互交流,讨论时事,这样的机会哪里能错过?每三天常州日报发行一次,这一天也就成了大家聚会的日子,不需要提前相约,到点就来。
而且说话也没负担。知县老爷背景雄厚,那些红虾子不敢到这里来乱蹿,即便是混进来了,他们也没胆量是撸那位主的刺毛。
在这儿可以畅所欲言,而不用担心惹上麻烦。
今日依旧如此。蒋一鸣已是这群人中的领袖,他几乎每天都来。书籍区对着窗口,有了玻璃,整个屋里的光线都要比家里好。若是遇上阴天,这里还会摆上一种叫作太阳能台灯的灯。
那玩意很古怪,但是很好用,这种灯超市里也有卖,他已入手了一台,但总觉还是到这儿来读书氛围好。
小心地将今日的报纸铺好,然后从上到下迅速浏览着今日的报纸内容。
过了一会儿,便是将今日报纸看完了。他抬头看了看四周,见大家还在看,便是端起手边的豆浆喝了起来。直到所有人都看完了,他才放下豆浆,问道:“诸位兄台,今日日报所说三禁之事如何看啊?”
“这人有三急,县太爷这未免有些不近人情了吧?”
“这报纸上还说了,以后垃圾必须集中到在一个地方,今日开始全城都会安排垃圾桶,所有人必须将垃倒桶里,不然也得罚钱。”
“这我能理解,这随意扔东西,乱倒垃圾是不好。晚间虽有人清理,可这年深日久的,难免污秽,总有些味儿。这是好事,得支持。可这净衣(大小便)未免有些不近人情了。虽说这随地净衣有辱斯文,可这人总有三急的时候啊。”
“可不是吗?这若急起来的时候可怎么办?尤其是那些老夫,上了年岁可憋不住。”
“还有那粪兜,这,这不成变相敛财了吗?”
“这怎么叫变相敛财?”
蒋一鸣道:“那粪兜才几分钱,若是不想花钱,自己做一个便是。而且,故意写报纸上,不就怕有人以这名义哄抬价钱勒索百姓吗?”
“人拉屎要管,畜生拉屎也要管,这县太爷会不会管太多了?”
有个人小声嘀咕道:“俗话说得好,管天管地,管不到人拉屎放屁。县太爷这手伸得也太长了……”
“伸得不长能让你在这儿免费看这么好的书?”
这口一开,立刻就遭人围攻了,“你要拉屎放屁回家去拉!”
“就是,就是!你这话说的未免诛心了,县太爷一介女流做到了许多男儿都做不到的事,些许不周也是情有可原的。”
“我,我就觉这个不妥!”
那书生涨红了脸,“难不成着急起来,真让人拉裤子里吗?”
“行了,都不要吵了。”
蒋一鸣道:“我看县太爷不像是那等一拍脑门就空想个主意出来的人。这些日子,我见那些工匠在城里许多地方测量,我估摸着是不是要造茅房?”
“啥?”
众人都笑了,“官府造茅房?这,这也太丢分了!”
“哼!”
这话蒋一鸣不爱听,脸立刻就冷了,“官府怎么就不能替百姓造茅房?以前这样的日子你们敢想吗?这里的书何其多?质量何其好?你们来这儿看书,跟你们收过钱了吗?不但没收,这些日子还给我们置了书案,文具,还开了一角,卖些吃食给我们,好让我们在这儿蹉跎上一天。这超市里也有茅房,你们也去上过,那茅房好不好?我看县太爷就是要给百姓造茅房,所以才出这规定的。”
他拿过报纸,在上面指了指,“看见这儿没?没说立刻执行,只说过了六月强制执行,让大家广为宣传。这说明什么?说明县太爷正在筹备造茅房。”
众人一想还真是这个理,但琢磨琢磨又觉不可能。
“这城可不小,若真按蒋兄想得那样,岂不是要造许多茅房?哪里来得及哦。”
“城外的那些屋子你们看不见啊?”
蒋一鸣摇头,“他们一天就能造许多房子出来,难得只是要挖地铺设管道。我去那儿看过,这些工匠做事极有章法,那些管道可不是乱铺的,最后都会排到提前挖好的粪池里,还说这些粪池都是经过特殊处理的,以后都会成为上好的肥料。”
一些人感到了一阵腻味,但还是按着耐心继续听蒋一鸣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