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梓堂之前就听邵毅说过,他们母子敬香之后先不回去,要在这里用午饭。
姜夫人原本也是打算在感业寺用过斋菜才回去的,只是现在邵毅问起,就不太好回答了。
两家人都在寺里用饭的话,人也不多,尤其邵家只邵母一个女眷,那要不要一起啊?
用过饭之后,原本相识的两家人,都要回去京城,难道还有意错开,分头行走吗?
夏梓堂瞄一眼坐在炕上、正和夏宴清说话的邵母。
虽然京城一提起邵毅,就会提起他有一个做舞姬的母亲。
但夏梓堂看到的邵母,就只是一个寻常富贵人家的中年女眷,衣着打扮中规中距,甚至比其他官宦人家的女眷还要简单素净一些。
此时,邵母正笑语盈盈的和自家小妹说着话。
看起来语气和善,颇有长辈之风,可称呼起来,却是一口一个四姑奶奶,显见得是拿着小心的,
虽然如此,可邵母眉眼之间,却有着掩饰不住的欣喜之情。
夏梓堂心中暗叹,想来邵毅母亲看到自己儿子能和身份相当的人结交,而且还不会鄙视他这个母亲,心中一定很高兴。
“我们这趟也要吃过中饭,稍事歇息才回。不知承安是怎么安排的?如果时间相差不大,咱们可以一起回京。”夏梓堂说道。
顶多他和母亲说说,不过见个面、寒暄几句,一起走一段路而已。邵毅母子又不是那不知进退的,只当大家结个善缘。
邵毅听得大喜:“那好啊,午饭后,待到伯母歇好了,四哥给我传个话,咱们一同启程。”
他再瞄一眼母亲和夏宴清那边。
一同启程的话,姜夫人和母亲总是要见个面,相互打个招呼的。
自家母亲被襄亲王妃污蔑了这些年,也该让人知道一下,他家母亲性格低敛良善,不论和哪家贵妇相比,都不差什么,甚至比很多贵妇强得多。
邵母已经和夏宴清说话相当投机了。
开始寒暄几句之后,邵母并不像其他人那样,见面就夸她能干会经营,有赚钱的本事。而是就着自家有的那两套插屏,大力夸赞一番她的灵秀和大气。
这就让夏宴清舒服很多了,虽然她的确很会赚钱,也很愿意有这个赚钱的本事。但总被别人盯着她的银子,感觉很不安全的。
她记得来感业寺是做什么的,绝不是听邵母怎么夸奖她,而是让邵母多些信心的。
从刚才见面的一番话,就能看出,邵母虽然在一位亲王身边生活了好几个年头,又颇得宠爱,却并未养成恃宠而骄的心情。一直小心翼翼的,看起来的确有些自卑心理的。
“伯母,您这可夸错人了。那插屏嘛,玻璃专门有人做,画儿也是专门请人画的,又有另外的打磨工匠,我可做不了什么呢。”
夏宴清笑着继续说道:“倒是邵公子,心性爽朗直率,为人仗义,一定是伯母您教的好。”
那边夏梓堂听了一耳朵,听到的就是这几句话,忍不住嘴角抽了抽。能用这样的话往邵毅身上安,这得多亏心啊?
邵毅却听的美滋滋。
邵母也惊讶的睁大了眼睛:“承,承安啊,承安的确是个好孩子。”
她的确觉得自家儿子是个好的。只是,照着这些年京城只要谈起纨绔,就不约而同的首推儿子,她实在不好意思在外人面前,把诸多溢美之词往儿子身上用。
夏梓堂冲着邵毅挑了挑眉,不加掩饰的给他一个不屑的眼神,压低声音说道:“听听,连你娘亲都说不出你有什么优点,你说说,你这人品得有多差?”
这个他可不能认,邵毅立即把一个同样的不屑眼神还过去。
自家媳妇已经说了,他性格爽朗率直,为人仗义,媳妇说的话能错吗?
看来他这舅兄的耳音着实不太好,寻个机会,应该找大夫把把脉,调理调理身子。
夏宴清没看到他们打的眉眼官司,只笑着和邵母说话:“是啊,宴清刚开始做生意时,多亏了邵公子和我四哥性情相投,帮忙照看着,生意才能做下来。若不是邵公子,别说玻璃插屏,只怕玻璃作坊根本没办法经营下去呢。”
说完,夏宴清便撇开这些没营养的相互吹捧,谈起无论何种年龄段的女子都感兴趣的话题:“伯母日常都做些什么啊?我瞧着,您的衣裳和首饰搭配极好,穿戴起来优雅大方,又不会过分张扬。伯母在这些事情上一定很有品位和见解,能不能给宴清说说?”
这只是找个话题,却不算吹捧了。
邵母身着深藕荷色交领袄子,料子只是中上,镶有深棕色的镶边,熨得平平展展。衣料上也没有别家女眷那样的暗纹或者缠枝花样。
大概因为邵母有舞蹈演员的底子,虽然如今已经上了年纪,身姿却依然优雅、带着柔韧,硬是把比别家女眷简单的多的衣服,穿出了不一样的气韵。
再加上邵母的发髻和首饰都很简单,中年女子最常见的发髻上,只戴着一支金镶玉的牡丹花簪,手腕上是一只青玉缠金手镯。
这一身打扮,很符合夏宴清的衣饰习惯。
她来这里的时间也不短了,直到现在也受不了豪门女眷,几乎要把首饰铺子开在头上的装扮。
有鉴于女子亘古不变的爱好,夏宴清挑起的这个话题,很让邵母感兴趣。
算起来她是寡居在家,又有那样一个出身,所以在衣着打扮上,尽量趋近于素净简单。
只是出于女子的本性,在这份素净简单上,去也尽量做到看起来舒服悦目。
在这方面,邵母是颇有自信的。即使襄亲王还在的时候,无论衣料还是首饰,都能让她随意挑选时,襄亲王也经常夸赞她,既柔媚秀丽,又不失清新淡雅。
从这个话题入手,算起来是两辈人的邵母和夏宴清,立即就有了共同语言。
接下来,从各自喜欢的衣料和绣纹类型,到发髻和首饰的搭配效果,在两人相近的审美观点和有意的相互迁就之下,很愉快的达成了共识。
那气氛,绝对的其乐融融。
邵毅和夏梓堂已经不交谈了,有些呆滞的看着两人兴致勃勃的、在那里越说越投机。而他们俩好像忽然智力下降,居然听不明白她们说了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