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哟,这位便是大名鼎鼎的杨大将军吧,久仰大名,久仰大名,今日得见,三生有幸,果然是少年英雄,威风八面啊!”
胖子说话的时候,微微翘起兰花指,看得杨锦轩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燕北人不好这口,直到他听说了毛元枚和先帝的事,他才知道原来还真有这种人,到了京城以后,他也见过几个小倌儿,可那都是漂亮的鲜嫩后生,现在看到眼前这个满身猪油的胖子,杨锦轩立刻想到了先帝的那档子事,他顿时就恶心起来,恨不得立刻就走。
可是,他不能走,至少现在还不能走。
“这位就是季四爷了?本将军早就听说你的大名了,幸会!”杨锦轩淡淡地说道。
他是含着玉匙出生的勋贵公子,如今又是风头正盛的少年将军,他坐在那里,本身就有一股不可一势的威严。
“杨大将军好眼力,在下正是季四,杨大将军不用客气,就叫在下老季吧。”季四爷嘴里说着不让杨锦轩客气,自己也不客气地拽了一把椅子,竟然坐到了杨锦轩的身边!
杨锦轩面上一沉,从燕北到京城,就连燕北郡王和杨锦种在他面前,也不会如此放肆,更不用说那个还在襁褓里的小皇帝了,他咳嗽一声,抱着小皇帝的乳娘就能吓得跪到地上。
这死胖子是没见过世面吧,连基本的尊卑都不懂,竟然胆敢和他平起平坐。
他勃然大怒,道:“季四,这是你能坐的地方吗?”
季四爷依然笑呵呵,没有说话,竟然从腰上摘下一把金光闪闪的剪刀,旁若无人地修起指甲来。
杨锦轩这才发现,原来这人腰上还带着剪刀!
他正要再次质问,一个声音忽然响起:“放肆!”
杨锦轩的注意力都在季四爷身上,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他一抬头,发现对他说话的竟然是跟在季四爷身后的那名随从。
随从年纪不大,居然还是个十四五岁的半大孩子。
而跟着他们一起进来的道士,此时正一脸土色地看着他们。
“你说谁放肆?”杨锦轩一拍面前的桌子,霍的站了起来。
“哎哟,年轻人不要这么大的火气,这屋里只有你一个外人,他当然是说你放肆了。”季四爷一边说话,一边修着指甲,头也没抬。
“他敢说我?我看他是不想活了!”杨锦轩被激怒了,这半天他都在强忍着,现在已经忍不下去了。
这个季四不过是个区区商户,在父母官面前都要低三下四的东西,竟然胆敢这样对他,这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吗?
“他是我的人,他当然敢说你,你再这般没大没小,他还敢揍你呢,行了行了,这是我的地方,你远来是客,我老季就不和你斤斤计较了,谈正事吧。”
这一次,季四爷终于修好了指甲,他晃着自己那双金光闪闪的手欣赏着,连个正眼都没给杨锦轩。
杨锦轩恨不能把这对主仆宰了,可是他还是强压着怒气,重又坐了下来。
“听说季四爷乐善好施,本将军便想见见你,不知你可有意把生意做到燕北去呢?”
“燕北啊?那地方听说又冷又穷,我老季去干啥?喝东北风吗?”季四爷像是听到了什么有趣的事,咭咭地笑了起来。
杨锦轩的双手攥成了拳头,他耐着性子说道:“季四爷怕是对燕北有误解吧,燕北地大物博,物产丰富,东珠、人参、鹿茸,应有尽有,还有人人都离不了的上好皮子,季四爷若是能来燕北做生意,我们杨家保证让你赚个杯满钵溢。”
“啧啧,杨大将军此言差矣,你这么想让老季去燕北,其实是想让老季帮你们杨家赚个杯满钵溢吧,你当老季是傻子呢,燕北以前的确富足,可是自从你们父子到了燕北,燕北就一年比一年穷了,还东珠呢,太皇太后头上戴的可还是前几年的老珠子,还人参呢,五十年的老参在燕北就是老萝卜的价钱,差价都让你们杨家赚了,参客都不敢说自己是干啥的,免得连皮都让你们杨家给扒了,那种虎狼之地,我老季敢去吗?”
季四爷说到这里,自己就笑了起来,那个面如土色的道士,此时就像是得了圣旨一样,也跟着笑了起来。
杨锦轩面色铁青,这个死胖子是真没把他放在眼里啊!
是欺负他们常年在燕北吗?对,一定是这样!
虽然他刚到京城没有多久,可是早就看清了京城那些达官显贵的真面目。
在那些人眼里,他们燕北杨家就是比京城的杨家低了一头,即使他们立下汗马功劳,在那些趋炎附势的人看来,这些功劳不是在沙场上浴血奋战换来的,而是靠着杨家的祖荫得来的。
“姓季的,连你也看不起我们燕北杨家?”杨锦轩的手紧紧握住了剑柄,只要这个死胖子敢说出一个让他不爱听的字,他就一剑宰了他。
季四爷终于正眼看他了,可是那眼神却像是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事。
季四爷用他那亮闪闪的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另一只手则指向了杨锦轩紧握的剑柄:“他要杀我!”
话音刚落,一个人影已像离弦之箭向着杨锦轩扑了过去。
杨锦轩还没有反应过来,他的手上便是一麻,接着,寒光一闪,原本被他紧握着的剑便从剑鞘里拔了出来,而他的手,则软软的垂了下去。
他来不及惊呼,那柄剑便已经到了另一个人手中,那持剑的人,就是跟在季四爷身边的那名随从。
随从双手捧剑,恭恭敬敬地捧到季四爷面前,问道:“杀了他吗?”
季四爷摇摇金灿灿的手,佯怒道:“小拾,你这孩子,都跟谁学的啊,动不动就要杀人,这毛病不好,你得改改,哪能说杀就杀呢,杨大将军的脑袋又不是韭菜,割了一茬还有一茬。你要记住,有的人是不能说杀就杀的,比如杨大将军。”
被称做小拾的随从点头应是,捧着剑站到了一旁。
杨锦轩惊魂未定,早已汗湿衣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