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唐军火器精良,战志高昂,金城府之战,却依然打得很是艰难。鄂勒支在城池南面和东面又筑起两道营垒,以为阻截。金城府为夯土城墙,坐落于大河南岸,方长十四里余,南面西面皆山。徐珪和师将们搜集舆图仔细查看,也意识到经略相公的提醒,金城府不易克下。
雍州军自临洮分兵,北进金城府的计有五个师,从人数上,并未占据太大的优势,在七师师监许绍荣的提议下,徐珪同意了夜袭的战术。未曾参与中原决战的雍州一师点检丘昂吵着要去拔除敌营,甚至不惜立下令状。徐珪遂遣一师和五师发起夜袭作战。
这两个师都没有东出潼关加入对南吴的作战之中,因此从师将直至各营管、队官,都憋着一口气。两万人马冒雪潜至东营垒前,并悍然发动了强攻,营垒之中的敌军很快支撑不住,弃营撤回城内。
但是城南的作战却打得异常艰难,鄂勒支不甘心就此放弃金城府,因此将所有能投入的兵力几乎都部署于此。唐军以炮火轰击之后仰攻敌营,此时四处躲藏的图鞑士卒却突然钻了出来,冒着密集的枪火以羽箭、滚石还击。
唐军几乎每突进一尺之地,都要付出伤亡,激战一日一夜之后,徐珪不得不下令暂停攻击。
师将们再次连夜聚在一处,详为商议,五师点检张宗玉主动提出,将部伍移至南面参战。徐珪也点头应允。然而次日五师才离开东面营垒,城内的守军就反扑过来,向丘昂所部发起了猛攻。
两军在长洼山营垒西面殊死恶战了大半日,点检丘昂和师监张伯俊俱都亲身执枪御敌,直至日昳之时,图鞑军才因为伤亡过重而不得不停止了进攻。营垒坡前,积尸遍野,教人心惊。
雍州一师当初组建之时,便是以徐珪所率领的关内老卒为枝干扩编而成,这令他很是担忧东面情形。而原本打算修整一日的沈望和曹靖等师将,则主动要求继续向王家磨敌营发起攻击。徐珪遂果断下令,再次以三个师的兵力,从南面投入战斗。
前来增援的第五师师监董成安,设法抢占了敌营西面的一处村寨,将野战炮拖来此处,对半山头的营垒发起轰击,然后,四师师监鞠义率部从正南方向,五师官兵从西侧,同时发起了进攻。
一师参谋梁本德翻过山路赶来侯家峪大营,向徐珪禀报了东面战事情形。得知丘昂等人打退了守军的反扑,徐珪长松了一口气,然后他果断下令,七师点检段吉谦亲率两个旅,以增援攻打南面营垒的战场。
徐珪几乎是将手里能动用的兵力全部都遣了出去,唐军付出伤亡近四千人的代价,几乎尸体相叠,才终于拿下城南营垒。
城东和城南两处营垒皆失,金城府内守军,士气大泄。许多人已经在悄悄商议,如何逃走,只是鄂勒支的附离亲兵巡查得十分仔细,才没有出现哗乱之事。
天寒地冻,东唐军又休整了数日,才从东、南、西三面开始围城,预备强攻。
大炮轰击夯土城墙,一连数日,又征各处村寨百姓相助,唐军尚未发起登城战之时,鄂勒支自己先突然出城北逃,渡过大河,西出金城关,沿着乌逆水退往广武。主将先逃,城中登时乱做一团。
唐军察觉形势有变,果断提前发起攻击,至申初之时,终于攻入城池,并开始逐巷逐屋,扫荡顽敌。
徐珪在金城府打得很是艰苦,桑熠率领的三师兵马,却是推进顺利,轻松夺取河州、乐都。白万钧和宋愿在当地不得人心,诸羌皆作壁上观,眼瞧着新附军西逃武威,然后毫不迟疑地向东唐归降。
只是在鄯州城下,唐军遇到了吐蕃首领共岱的反抗,吐蕃军也同样被迅速击溃,共岱以城降。至此,陇东战事,以全面获胜而结束。
霍启明遂下令复设陇右道,却苦于无有合适的观察使之人选,犹豫再三,他选择了由行军长史陈疆达检校陇右道观察使,因金城府城南有皋兰山,更其名为兰州,设为一道之治所,又将鄯州更名为西宁,命桑熠以陈启泰所部雍州军第八师镇守之。
陈疆达与霍启明等人道别,由一伍骑兵护卫着,赶赴兰州去了。霍启明犹觉心不自安,遂由元珍农作陪,出城游览麦积山。
上邽地处峡谷,城形狭长,早在北魏之时,便以五城连珠而著称于世。麦积山则在城外东南,其石窟立像,精美绝伦。莽莽雪原之中,麦积山有似一位白发老者,霍启明闻名而来,却是瞧得心不在焉。
元珍农瞧出霍启明心神不宁,于是说道:“老夫久在关内等处任事,颇知雍地民情。若经略信得过,老夫可留驻临洮,以掌营田等事,如何?”
霍启明闻言大喜:“元公以都督之尊,愿留此处,则小道还有什么可担心的。既如此,何若将行台也暂设于兰州城内?教灵州、西京两处,以事呈往兰州便是。”
元珍农瞅着他,微微叹气:“参政济世雄才,只是毕竟年少,未免太跳脱了些。”
霍启明摸着鼻子,嘻嘻笑道:“老年人常多忧虑,少年人常好行乐。惟多忧也,故灰心,惟行乐也,故盛气。惟灰心也,故怯懦,惟盛气也,故豪壮。元公觉得小子说得可是?”
元珍农大奇:“此亦一家之言也,然见参政之气概出众,非同凡响。”
于是霍启明便赶在元旦之前,冒着风雪,返回了燕京城。
谢文谦、柴弘等人至丽正门外相迎,霍启明坐于马车之内,身着狐裘鹤氅,嘴唇哆嗦说道:“这一回,活活冻杀贫道也。自今往后,率众出征之事,贫道再也不去了。”
“启明兄弟治国御军,皆有奇勋,这正是能者多劳。”谢文谦骑在马上,含笑说道,“据都帅所言,筹边未完,你当真往后不再出京了?”
霍启明眼珠转了转:“往江南烟水处巡视,贫道却是不介意的。”
谢文谦不禁大笑起来。
丈夫赶在年节之前返回,白吟霜自然也是十分欢喜。用过晚饭之后,夫妻俩依偎在一处向火,瞧着一群孩子们嬉笑玩闹,白吟霜倚在霍启明肩头,笑吟吟说道:“那一支桃花扇,震动许久,甚至还有士子文人,跑来妾的乐社,索要唱词。便是那燕都邮报,也刊文极力夸赞,不知老爷在西京之时,可也曾读过了?”
“王总编如椽之笔,文章自然是极好的。”霍启明有些心不在焉,他握着妻子的手问道,“道爷我出京这几月,京中可还有甚么大事?”
白吟霜撇嘴道:“不就是那甚么铁路,火车之事?妾不信都帅老爷不会去信与你分说,这会又来巴巴地问于妾身,老爷不就是想听妾再夸你几句么?”
霍启明但笑不语,白吟霜想了想又道:“另外倒是有一桩事,听说有一位什么唐公,自荆湖来了京城,只比老爷早了几日,也很是惹起了一番议论。”
“唐颂良唐都督?”霍启明沉吟起来,轻轻点头,“好,我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