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将们哄的一声,都跟着郭继恩大步出了乾元门。霍启明负手瞧着阎德仁道:“挑几个忠厚本分的内使,与你一道,都听许学使使唤。这是一件大事,务必心在意。还有,方才都帅已经吩咐,教那安康公主,移出洛阳宫,今日就办。”
阎德仁不敢迟疑,深深作揖道:“是,老奴都知道了。”
霍启明又转头对许伯英道:“皇城之中,官廨极多,许学使可任选一处,以为衙署,署官可由你自为征辟,郑宪使也助你选人。清点皇宫之事,极为繁浩,不可马虎大意。道这里,就委托于许兄了。”
“也罢,听燕京那边,春闱已经结束,我河南学政之事,也只好往后放一放。先将宫城之事办妥。”许伯英拱手道,“只是在下心中依然迷惑,都帅这等处置,显然无意还政于燕京子,他又无自立之意,则将来之事,参政与都帅两位,可是留有什么后手?”
“将来之事,也不用多虑。”霍启明示意孙光祖,“许兄可以问问孙都使,如今之燕地,是如何情形。句犯上的话,有没有子,都不妨碍咱们做事。”
“是极,”孙光祖连连点头,“定策有中书省,封驳有议政院,兵事则有枢密院,各司其事,颇为顺畅,决无推诿拖延。”
“在下亦有耳闻。”许伯英点头沉吟,想了想又道,“不过中书省掌政令,议政院掌驳正,若子不驭实权,则还需有一机构,居于台省之上才可。”
“许兄这话是到要害之上了。”霍启明点头赞同,他觑着许伯英道,“不过这事眼下还不能办,且待将来罢。”
“那位安康公主,痊愈之后,还教她留居于皇城之中么?”孙光祖心问道。
“回头去瞧瞧,问问她自己的意思罢。”霍启明沉吟一会才道。
郭继恩接连数日,都与唐成义、葛有昌、张德元、陆况凑在舆图之旁,商议疏浚通济渠之事,又请来老河工仔细询问,两万官兵,连同上万民夫、俘虏等都将陆续赶赴汴河沿岸。自郑州板渚直至汴梁,挖淤清泥,计画在两月之内完工。
东都大军尚未开拔,汴梁已有军报传来:徐智玄率军自临沂返回徐州之后,南吴皇帝便颁下诏令,仍以江都王徐智兴为山东统军司使,于善立为副使,徐智勤为河南统军司使,路士瞻为副使,以太子为行辕都部署,统摄三军。又遣御营军副指挥使谢承运率军三万,北上徐州增援,以应对即将到来的决战。
徐智玄得到江南援军,遂遣路士瞻率军三万赶赴宋城,悉归徐智勤节制。徐智勤于是吩咐路士瞻率部攻打雍丘,再给新卒一万,自己则领兵二万,再次越过考城,潜于雍丘北面的村寨原野,等待着汴梁援军。
雍丘城下,两军激战五日五夜,双方都付出了巨大伤亡。程万吉、许树和屡次遣人向汴梁告急,范长清却始终按兵不动。温贵河前来质问,范长清神色淡然:“程、许二位,都是百战老将,我燕州三师,精锐无匹。那路士瞻便是再攻打十日十夜,亦不能破城,无需担忧也。”
“范点检,你这可是见死不救。将来监军署追问起来,须吃罪不。”与温贵河一道前来的燕州军第四师师监何文晟神情严肃,厉声警告。
一旁的田实礼心下不安,抱拳请令道:“不如就由卑职领两旅人马,去助程点检守城?”
“都不许出城。”范长清不为所动,“传令陈留韩点检、朱师监,亦不可妄动。我师出援,徐智勤必有后手截之。若我等不能冲至雍丘城下,城中军心必失。是以眼下,便是咱们与徐智勤比拼耐心之时。”
“范点检这般怯战,若雍丘城破,某倒想知道,你如何向都帅交代!”温贵河冷哼一声,与何文晟一道出了府衙。
陈子豫从议事厅过来西路院子,向范长清提议道:“多遣斥候,察出徐智勤所部藏匿之处,集汴梁、陈留两处之兵掩杀过去。徐智勤若败退,则雍丘之围自解,如何?”
“路士瞻围打雍丘,必定留有余力,只等着汴梁这边出兵,便会往助徐智勤。”范长清摇头道,“雍丘城中粮草充足,一万兵马,多为老卒,何惧敌之围攻!援助之事,当待机而动,万不可急躁。”
陈子豫在椅子上坐下,摸着短髭沉吟道,“若东都大军赶到,徐智勤又会如何?”
“会果断退兵。”范长清再次打开舆图,思忖道,“此所谓以静制动也。”
徐智勤所部二万兵马,分驻于雍丘北面柿元村、胡楼村、东庄等处,一连数日,汴梁城中全无动静。他在东庄的中军帅帐之中皱眉苦思:“这个范长清,竟是这等畏战,迟迟不出,眼见雍丘城下伤亡日多,倒是棘手得很。”
“袭援既不可行,咱们索性直接进往雍丘西面。”部将林铁过来在舆图之上指点道,“葛岗,咱们据此再立营寨。则陈留之敌不能不应战也。若那范长清果真是无胆之辈,便教路将军使出全力攻打雍丘。守军见援军始终不来,必无斗志,雍丘必可破之。”
“你倒是个知兵的,”徐智勤赞赏地扫他一眼,“先前败出雍丘之时,本官气头之上,待你甚为凶恶,还请勿要在意。”
“不敢,事不宜迟,请将军这就下令罢。”
不料南吴军才从三处营垒之中出来,汇聚一处,就得斥候急报,他们在燕寨等处遭遇唐军斥候,双方对射羽箭之后,各自撤走。恐怕唐军已经察觉动静。
徐智勤轻笑一声:“来得正好,就怕他们不来。此番正是咱们雪前耻之机也。”于是吩咐兵马依旧往葛岗行进。林铁却有些放心不下,又接连遣出四队斥候,分别往西面、北面,再行查探。
徐智勤有些不以为然:“你这也未免心过了头。”不料兵马才行出十里地,北面斥候接连打马赶回急报,前寨村等处,发现大股敌军,人数不下万人。徐智勤闻言,勒住马头诧异道:“怎么会是在前寨村,敌军岂非绕道?”
他话音才落,西面斥候也赶了回来,报知陈留、汴梁两处之敌,已经出城合作一处,瞧着旗号,足有近三万人马,竟是倾巢而出。
林铁面色凝重:“前寨村那里,定然是敌东都援军到了汴梁。将军,为今之计,当速速退往雍丘,在城外列阵迎敌!”
“来得真是时候。”徐智勤低声咒骂,他皱起眉头苦苦思索之后,下令道:“全军撤回,教路士瞻也不用再攻打雍丘了,往东面撤走。告诉他,连睢县也不必守,直接退往宋城!”
“直接退往宋城?”林铁诧异不已,“为何咱们不据睢县以拒敌?”
“就是要让北军以为咱们仓皇逃窜,无心应战。”徐智勤冷笑一声,“咱们不去宋城,直接退往楚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