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和地,都已经划与你。”徐智玄并不理会这个弟弟的揶揄,自顾道,“你也可往东,攻取密州。哪怕你要去打莱州登州,也不是不可。为兄只是怕你吞不下。”
徐智兴这回没有顶撞太子,他认真思忖道:“密州必取,登、莱则力有不逮。”
他想了想又咬牙道:“臣得了密州之后,便再次去打青州!”
“也不是不可,只是务必要思虑周祥。”徐智玄神色淡然,“只要沂、密安定,北面无虞,这就是你的大功。孤也不会在此逗留许久,过得两日便会返回徐州。”
“殿下何不在此多住些时日。”徐智兴言不由衷,“反正西面,还有徐智勤把守,都其人最为知兵,想必徐州无忧也。”
“徐智勤把雍丘给丢了,折兵七千,司马承道也生死未知。”徐智玄神色还是很平静,“郭继恩的中州大军,迟早会杀过来。孤要早些赶回徐州,以为部署。”
“哦,先败于汴梁,后丢了雍丘。咱们这个堂弟,”徐智兴面露讥诮,“瞧来有些盛名不副啊。”
“郭继恩、霍启明,我之劲敌,岂可视。”徐智玄淡淡一笑,“贤弟不也在霍启明手里吃了大苦头么。”
“着实是山东兵太不济事。”徐智兴有些狼狈,“与北贼交战,一触即溃,全然派不上用场。”
“那就奇怪了,霍启明帐下,降官降卒也是不少,为何人人奋勇?”
徐智兴终于无话可了,徐智玄心情愉快地扫他一眼:“老卒新卒,都是你的兵,当视同一体,不可内外有别。不然,纵有十万部伍,亦不堪一战也。”
“太子殿下的教诲,臣弟记住了。”
徐智玄满意地点点头,瞥见在远处等候的顾鸣,他忍不住流露厌恶之色,只是瞧着他那条已经废掉的右臂,终于没有发作,轻轻点头,负手下了城墙。
于善立等军将都跟着下去了,顾鸣这才走到徐智兴身边:“哪怕只是为了哄着至尊高兴,殿下也该纳个王妃,收两个媵妾才是。”
“光有女人还不成,得生下儿女,父皇才会高兴。再者,两都之中,我的名声,早已在外。”徐智兴只是冷笑,“谁家会愿意把女儿给我?”
“平民之女,定然都是愿意的。”
“就算纳了王妃,没有子嗣,父皇一样会失望。”徐智兴定定瞧着顾鸣,“若有了子嗣,太子殿下与我,还会有今日这般兄友弟恭?”
“殿下虑得也是。”顾鸣轻轻笑了起来,“既是这等,太子在临沂这几日,在下就避居别处,不教他瞧见罢了。”
“何必在意他!”徐智兴恼怒起来,“哪怕将来他做了子,也管不到我的家事。咱们下去,怕他怎地?”
顾鸣无奈,只得跟着徐智兴一道下了城墙,返回府衙。却见李神韬、许恒硕也已经赶来参见太子。徐智兴冷笑道:“一战退出百里,你也有脸入城来?”
张鸿面露不屑,李神韬老脸微红,愤懑难言。端坐于书案之后的徐智玄扫淋弟一眼,平静道:“李将军所部,自归义之后,再无补兵,连番苦战,折损极多。这也不能苛责于他。”
“谢太子殿下宽宏!”李神韬简直要老泪纵横,“卑职所部,如今不足万人,伤患又多。还请两位殿下,允准卑职往各处村寨,再募些兵来。”
“李将军可随孤一道回徐州,你的兵,可交与许都尉节制。”徐智玄思忖道,“募兵之事,便由江都王来处置。”
“是。”李神韬有些不甘,却也不敢违抗,只能躬身应命。
与诸将一道用过晚宴之后,徐智玄将弟弟召入自己所居的西路上房,见顾鸣没有跟着进来,他神色稍霁。两个心腹内侍退下去之后,徐智玄注视弟弟,沉声道:“孤知道,青州之败,你引为恨事。其实不必如此在意,郭家志在吞并下,霍启明手握雄兵,早有防备,你吃这一败,也是应有之义。如今只要贤弟守住临沂,孤与智勤守住徐州。郭家久攻不下,自然退兵。”
“那郭继恩号令群雄,虎视下。长兄万万不可大意轻担”徐智兴神色郑重起来,“某在郭、霍手中,吃了不少苦头,又曾亲身潜入燕地查探。以某观之,这二人实为当世英杰,鹿死谁手,殊难预料。”
“孤就是要在徐州,斩断郭继恩的称雄之手。”徐智玄双目炯炯,“只需这一回挡住北军进犯,假以时日,咱们也大造火炮火枪,以江南之财赋,先取山东,撤其屏蔽,旋师河南,断其羽翼,然后北取燕京,以荡平下!”
徐智兴先是点头,回想起燕地所见情形,又轻轻摇头。“贤弟有何见解,不妨出来一道参详?”徐智玄觑着他面上神色,从容问道。
“燕镇之强,乃在煤铁,大兴工商,是以财用充足,连年兴兵而无穷竭。”徐智兴皱着眉头,“以臣弟观之,我师若要彻底平定北边,则国中工商百业,亦需大力扶助。”
“我徐州也是煤铁重镇,击退北军之后,自然会再行扩建。不就是官办工坊么,郭继恩能办,咱们自然也能办。我江南之地,原本就富于下,商贾众多,三五载之后,孰强孰弱,一望可知。”
“是。殿下雄谟远略,臣弟不及也。”徐智兴拱手道,“还请殿下放心,这临沂城,臣弟一定给至尊,给殿下守住了。”
“嗯,”徐智玄满意地点点头,“还有一事,如今你也是年已三九,妻室之事,也该多多想着了罢。”
“这事,就不劳殿下关心了罢。”徐智兴微微一笑,“臣弟心中,自有主张。”
徐智玄无奈地瞅着他,微微叹息,摆手示意他退下。徐智兴便恭敬叩首,低头退了出去。
两日之后,徐智玄便带着路士瞻、朱和玉、李神韬诸将离开临沂,沿沂水南下,经下邳返回徐州。留守大将郑德威、行军长史潘文佑出城相迎,又向太子禀报了陈贯恩潜入汴梁,刺杀许云萝未果之事。
徐智玄微微皱眉:“刺杀之事,未免下作,况且是对一个弱质女流,实非仁义之举,往后不可再为之。那郭继恩吃了这一吓,却没有发怒兴师,来攻打宋城?”
“不曾。”潘文佑心奏道,“陈司马逃出汴梁之后,绕行尉氏回了宋城徐副使处。据宋城斥候查探,那郭继恩已经带着宠姬,离了汴梁往东都去了。”
“想必是行刺之事,令其恐惧,不敢在汴梁逗留。”徐智玄身后的路士瞻插言道,“殿下,如今汴梁驻兵不多,咱们可要前去攻打?”
“我取主动,先攻汴梁?”徐智玄停下脚步,沉吟良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