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头之上,马世仁、马师俊眼睁睁地瞧着,田忠义所率的五千精卒,不过一刻工夫,就在张庚所部优势兵力的冲击之下迅速溃灭了。田忠义本人被割下首级,敌军士卒传出一片巨大的欢呼之声。
父子两人彼此对视,都是满眼的恐惧,心中惟有一个念头,但愿江都王能摧破敌军营寨,将他们救出生。
张庚眼见田忠义所部已经被杀溃,立即下令,重整部伍,加入东面战斗。望楼之上,霍启明将麈尾插在颈后,施施然下了楼梯。舒金海迎上来不解道:“我师,还,还未获胜,,师为何——”
“不用瞧了,老不教咱们再战下去了。”霍启明微微一笑,手指空。舒金海仰头望去,只见大风刮过,那面赤色大旆在风中呼啦作响。
风沙大起,林文胜所部得到张庚前来增援,渐渐向前压出。朱和玉这时得到徐智兴催促,正吩咐麾下兵马掉头向北加入战团,就听得一声炮响,白占春、程仲星率部杀出了营垒。
张河村东面,双方又拉开了一条新的战阵。就在这时,豆大的雨点终于随着大风洒落下来。
风雨大作,两军不得不罢斗,各自退却。双方都伤亡不,但是田忠义和他的五千兵被消灭得干干净净,意味着青州城中再也无法分兵出城接应援军了。
徐智兴回到大营,提起马鞭对着朱和玉便是一顿猛抽:“为何不分兵来援,非要本王催促?!”
朱和玉被抽得在泥水里打滚,顾鸣只得用完好的左手使劲拽住徐智兴:“此事须怪不得朱将军,你要冷静!”
风雨之中的几个人都是浑身湿透,徐智兴咬牙怒视跪在地上不敢动弹的朱和玉,终于甩下鞭子,掉头走了。
大雨一连下了数日,全无要停止的迹象。南吴军营之中,士气极为低落,许多人都在声议论,认为青州既已不能救,当退兵才是。
徐智兴终于下令拔营,全军撤回临朐县城。近四万兵卒进入城池,城中几乎是家家号兵,许多人在民房之中随意拿取财物,百姓皆敢怒不敢言。徐智兴则在县衙之内发呆,听着哗啦的雨声,双眉紧皱。顾鸣走过来低声道:“临朐不可久呆,一俟雨停,莱芜之敌必定会去攻打徐宾营垒。敌有火炮,徐宾那里,想必也难久守。”
徐智兴抬头望着他:“又退,徒哪里,沂水,还是新泰?”
“霍启明拿下青州之后,必定集兵南进,新泰和沂水都难支撑,当退回临沂才是。”
“临沂?”徐智兴面露苦笑,“某一个堂堂的山东统军使,就只有临沂一城?往后见了长兄,见了徐智勤,本王如何还能抬得起头来。”
他长叹一声:“原以为是一场奇袭,到头来,反成了一桩笑话。”
“请殿下勿以一时之胜负为意。青州既已不能救,则新泰、沂水皆不能守,而临沂能守。”顾鸣替他分析道,“闻北唐另遣大军攻打朝歌等处。敌既有这等战力,梁家势必很快覆亡。这下,眼见就是你们徐家,与郭家争下了。咱们当先退这一步,也弄出火炮来,多再火枪,方可立于不败之地。”
“卿言有理。”徐智秀点头,却依旧觉得心有不甘,“再多等两日罢。”
连日大雨,郭继恩却不在城郑济南城外东北面有鹊山湖,湖面阔数十里,烟波浩渺。雨中观之,漫云幕,树木幽深。郭继恩于鹊山亭负手赏景,陆祥顺声嘀咕道:“都帅既要观湖,城中便有大明湖,又何必来此,况且这样大雨。”
“恁地话多,怪道令堂总要打骂于你。”唐应海皱眉道,“都帅行事,必然有他的深意,用得着你来聒噪?”
“哪里有什么深意,不过是陪着许令史来瞧瞧簇华阳观罢了。”郭继恩远眺大雨之中的黄河,“过得一会,咱们就回去。”
他们下了鹊山,在华阳观外等候,门口几个亲兵见郭继恩过来,都抱拳禀道:“夫人还在观内,尚未出来。”郭继恩点点头,迈步进去。许云萝正在客堂之内饮茶,静听观主长功道长吹笛,见郭继恩进来,她轻轻招手,示意他坐到自己身边来。
郭继恩捏住她的手,两人都不话,直到道长一曲吹罢,才起身告辞。长功道长这才开口话:“师妹修行得很是不错,甚有静气。这是贫道为你写的一道符,以为退灾却邪之用。”
“是,多谢道长。回头霍师兄自青州返回,必来拜访。”
长功道长轻笑不语。
他们出晾观,郭继恩问道:“方才道长与你都了些什么?”
“法不传六耳,这个不能告诉都帅的。”
“连我都不能?”郭继恩有些恼火,他仰头瞧瞧色,见雨势渐,便吩咐道,“回城去罢。”
众人都披上蓑衣,驾马返回。行至中途,雨突然又变大,郭继恩见道旁一处废弃的茅屋,忙叫大家都去避雨,歇一会儿。
茅屋之中空荡荡的,门窗俱无,亲兵们钻进屋内笑,郭继恩见屋檐下一个农夫戴着斗笠,也在避雨,便凑过去问道:“连下了这多日的雨,不知对麦收可有妨害?”
老农心地打量着郭继恩:“回禀老爷,若是很快放晴,倒是无妨。就怕这雨下个不住。眼瞧着,这色未开,只怕还得接着下呢。”
郭继恩点头不语,许云萝紧紧挨着他,两人一直听着哗哗的雨声。眼见这雨越下越大,地之间渐成白茫茫一片,郭继恩皱起眉头:“回去之后致书中书省,教燕州各处,要心着意春季水灾。”
“嗯,妾知道了。”
回到衙署,孔璋见到郭继恩,依旧愁眉不展:“连日大雨,青州那边战事胶着,又怕各处水患。都帅无事不可轻易出城,若有紧急之事,下官等难于处置也。”
“青州那边,南吴军既不能破围,则马家父子迟早献城投降。”郭继恩解下蓑衣,“战事无须担忧。只是这雨,下得反常,的确须得心在意。孔都使可与常点检商议,城中驻兵,随时可以调用。都使只管放手去做,无须顾忌什么。”
“是,下官省得了。”
连日大雨,席卷燕、齐大地。青州战事的消息也传入了燕京,官民皆有议论,许多人都很是担心山东作战不利。朱斌荣则催促中书省,心各处水患之事。
郭继恩、霍启明皆不在京中,苏崇远则觉得朱斌荣题大做,直到郭继恩急信入京,措辞严厉,他才察觉燕地官员皆视此为大事。
接着,玉田、武清两县皆报水情,黄庄洼水漫百里,淹没农田、村庄,水深齐腰,连老鼠都上了树。邯郸、常山、巨鹿各府俱有水情急报入京,中书省意识到事态严重,这才连忙召集六部主官商议之。
郭继恩另有书信密致韩煦,他便在都堂集议之时提出,以户部侍郎王恭退为首,督办防洪赈灾诸事。吏部工部主官皆往吏部,合署办理,又提议急调燕州都督楚信章入京以协理之。
苏崇远拈须不答,韩煦忍不住道:“水患之事,关乎万家生计,岂可为门户之见所囿?连降大雨,太行山必定多处山洪,危及河北全境,事不宜迟,请诸相速做决断。”
兼掌礼部的王行严问道:“水患确为如今头等大事,只是春闱在即,可要推迟?”
“两件事体,并不相干,”韩煦果断道,“春闱依旧照常举办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