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俊也是那种果断的性格,既然决定要赚这年入百万的大生意,他也就不再犹豫。
一行人又啰嗦了一些杂七杂八的东西,而后见天色渐晚,便暂时在这营房里停留休息。当然士卒们收拾行李的动作自然是被曹俊叫停,虽说惹的有些哀声载道,但是所幸还未出发,倒是尚且安稳。
而后曹俊设宴招待众人不提,这一夜倒是没有再发生什么出乎意料的状况。
杨汕轻松得到两万大军,也是犹自高兴。至于说要拿出好处交给曹俊,他倒是没有半分不舍。毕竟说实话他心里的那些技术还有技艺,留在脑子里纵然显得珍贵,可是对这个时代却没有任何价值。
所谓的价值,那是要真正使用出来;要施展在这个社会中,才能得到体现的。否则纵使你脑中有一个大图书馆又如何?当它不能施展出来的时候,你所拥有的东西其实和垃圾没有什么区别。古人最喜欢的便是敝帚自珍,可对于杨汕而言,这种小家子气的心态是他无论如何都瞧不上眼。
在这方面,杨汕始终有一种自信。那种后世人可以俯视古人的骄傲,才是他能够自信去做任何事的理由。
一千年的社会发展和科技、时代、岁月更替,让杨汕不自觉的就心怀骄傲。这也是必然的吧?华夏一千年的进步,如果还不能让一个人感觉到他在各方面的优越,那这个人前一世该活的有多糟糕?
衣食住行,吃穿享用,这其中的差别都不言而喻。
所以纵然说他拿出来的东西对这个时代而言是奇迹,在这个时代也确实能赚大钱;但是对杨汕而言,那些都不过只是上一世随手可见的普通玩意罢了!就好像那一面丑陋至极的镜子,后世人谁瞧得上?
第二天一大早,杨汕慢悠悠起床的时候,其余人等已经翘首期盼。
能够年入百万贯的方子,毫无疑问是所有人都好奇的。按道理来说曹俊找杨汕验证,其实并不应该在这大庭广众之下让这么多人瞧见。但是偏偏宋人最重视诚信,因此哪怕是杨汕的方子简单至极一看就会,想萧嘉穗还有宣赞这样有身份的人都不会去仿制。而曹俊,也更不可能反悔食言。
有些话可以私下鄙薄,有些争执也可以明面出手;但是只要决定好的事情,那就无论如何都不会反悔!
都说大宋商人注重承诺,可事实上但凡宋人便都重视承诺!
那种因为一个约定而穷耗一生的事迹,在大宋并非个例。甚至如果一个人被传出去说乃是无信之人,那么他在大宋将步履难行,备受唾弃。哪怕是落草做一个山大王,那也要能让手下小弟服气不是?例如梁山王伦纵使有各种缺点,心胸狭窄不能容人等等;但是说实话,他对手下着实不错。
说的远了,总之曹俊并不担心这方子被他人透露出去,他反而希望这见证之人越多越好。
“杨兄弟还真是大气啊!在别人的军营里,也能这样安卧;这等潇洒心态,我实在是学不来啊。”曹俊打个招呼,又迫不及待的道:“杨兄弟你看这天色如何?能不能让你施展一番那年如百万的手段?”
杨汕看到曹俊眼眶上微微的黑眼圈,心知这人脸上说着不在意,但是心里对那方子还是极为看重的。
不过也对!哪怕是羞于谈钱的士大夫,也不可能说无视这一年百万贯的买卖!大宋每年付给辽国的保护费,也不过才二十万贯罢了!那点钱能算什么?这方子卖一年的收入就能买它五年!
想着杨汕也不敷衍,毕竟对他而言,现在没有什么比这整装待命的两万士卒更加重要。
彼之厌物我之蜜糖!我之手尾彼之梦想!每一个人都有自己心里所看重的东西,只要自己觉得值就够了。
于是杨汕也不继续装神秘,他笑着对曹俊点头道:“安心!我已经去派人买了需要事先准备的东西,想来差不多也该到了。而后具体的方略我昨夜也差不多写的很详细,如今只是给你演示一下罢了。”
这时候两名士卒各自提着一个木桶过来,对杨汕以及众人行礼后,这才小心翼翼将桶放在杨汕前面。
曹俊凑上前一看,一桶浑浊黄汤。
他揉揉眼睛有些不敢相信,可再三仔细观察却也没找到特殊之处。于是抬起头,曹俊带着浓浓的自我怀疑对杨汕道:“如果我没看错的话,这是两桶泥水对吧?普普通通的烂泥水,不是什么宝贝?”
“你没看错,这确实是两桶黄泥水,普通黄泥加水调和成的。”杨汕笑着点头,却让众人一头黑线。
谁也想不出来,到底什么样的宝贝能够年入百万贯,同时居然是用黄泥汤调配出来。
然后又有士卒抬来脚盆,木瓢,簸箕等物品,三四个堆砌在一起,让人浑然不明白杨汕到底能对泥水施展什么法术。
不过这般神秘的摆弄一套之后,众人的兴趣倒是被彻底勾引起来。因为大伙至少明白了一点,杨汕并不打算去做那些什么特别珍贵精致的东西,否则也不会随意的使用这种粗糙器具。而且看杨汕随意摆弄这些东西的模样,显然恐怕做法也会极为简单!只是就不知道,他到底要做什么。
曹俊也不追问,反正只要杨汕有信心,到时候做出来的宝贝还不是属于他曹俊所有?
这时候,远处又走来两名士卒。这两人就不是曹俊手下的普通兵卒了,而是属于杨汕的禁卫亲兵。
这两人一个身上一个布袋子,左边那人布袋子里装满了东西,扛在肩上有些吃力。
而右边那人手中的袋子却只有巴掌大小,被他小心翼翼的捧在手中,一副生怕里面的东西掉落一点的模样。
走到近前,两人对杨汕缴令道:“大人,您要的东西已经买回来了。那什么红糖着实便宜,十多贯钱就装了这一一袋子还多。不过另外大人需要的霜糖,那却是实在昂贵;您的一百贯钱,却只买了这一点。”
抬起头见众人神情各异,这亲兵不由心中一颤,哭丧着脸道:“将军,小人……是不是买贵了?”
“那倒没有,只是没想到我大宋的白糖居然这般昂贵。百贯钱一袋,岂不是要二三十贯钱一斤?”杨汕摆摆手安抚这两名亲兵,而且根据他的粗略观察,那一巴掌糖袋子,决计不到五斤重。
“这霜糖只有南方才有,三十贯一斤,还不带还价。您给的一百贯,只买了三斤二两。这二两,还是那掌柜怕咱一个当兵的被上官斥责,所以好心送的一把。”捧糖的士卒松了口气,咧嘴笑起来。
杨汕将这数学题在脑子里转一遍,顿时愕然。那掌柜欺负这蠢货目不识丁,这蠢货居然还感谢人家?
只是看旁边曹俊有些等的不耐烦了,杨汕只能暂时将这件事放置一旁。
然而旁边曹家老人看到这一幕,却是心里一动。他退后几步离开人群,而后唤来一人耳语两句,让那人快步离去。
这一边,杨汕命令亲兵将两个袋子都拿到那些器物旁边,又摊开袋子给众人观看。
“这不是红饴和霜糖么?莫非杨兄弟你要卖给我的,便是这制糖的方子?不过这红饴便宜劣质口感不好,想要卖出价格可不容易。至于说着霜糖……这东西都是从大食国遥远运来的,自然价格不菲。若是说你会做这东西,那我也相信你那年入百万的承诺。只是可惜,咱大宋可没有造霜糖的原料……”曹俊说着遗憾摇头,对于这霜糖居然产自大食而表示十分不甘和失望。
然而听到这话,杨汕却在心里腹诽起来。
古大食人狡诈狡猾,那是从古至今都出了名的。这些人为了赚钱不顾一切,弄出一个独家制糖本事也属正常。就好像那由沙子制成的玻璃一样,被唐代大食人弄来大唐,骗走了无数钱财。
如此想着,杨汕也不做解释。
反正事实胜于雄辩,真相如何只需要简单实验便知晓。
他先是命令亲兵将那红糖倒了半袋在簸箕中,而后轻轻摇晃至均匀平整。
紧接着将簸箕放在木制大脚盆当中,簸箕四周和中间放置小凳在脚盆里以便摆稳。而后命人将那两桶泥水提过来,杨汕挽起袖子上前,又从桶里舀起一瓢浑浊的黄色泥水,随意往簸箕上一泼!
“嘶……”有人吸一口冷气,却是不忍红饴被杨汕如此糟践。
真说起来它十贯一袋,那也是好几百文一斤,怎么都称不上便宜了。被这样糟蹋,岂不是要天打雷……
心中的嘀咕没说完,宣赞忽然瞪大一双牛眼。
在他不敢置信的目光中,那脏兮兮沾满了泥水的红饴里面,是不是出现了一抹黄白色?
而后杨汕又是一瓢泥水泼上去,淅沥沥的黄泥水顺着簸箕的缝隙流淌入大脚盆当中。然后这一次,众人几乎全部看清楚了,那红饴上的红色竟是仿佛被水洗掉一样,褪色的现象十分的明显!
第一瓢泥水的时候还呈现灰黄色,这第二瓢下去,居然就已经能够看到灰白色的结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