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
夕阳无力地抛洒着余晖,正待西沉。
人类伯阳,在夕阳的余晖中逐渐清醒过来。
随着视觉的恢复,四周各种物事依次显现:远山,溪流,草木,院落,草屋……还有一只憔悴瘦弱的四足汪,疲累的形体上,一双眼睛闪着奇怪而黯淡的光芒,正无力地望着他。
伯阳只觉得脑袋发胀、膝盖生疼,进而发现自己竟然跪在地上;周边的一切,觉得既熟悉又陌生。自己的体内,隐隐存在着某种很空白的区域,自己的意识无法探及,更不要说控制,好像不属于自己身体一般。
“到底发生了什么?”
伯阳试图回忆,但终究无果。
他惦念起母亲,心生焦急,试图起身。
“嘿嘿,醒了,共体成功!”
乍然一个声音在耳内响起,把伯阳吓一跳。
他环顾四周,却发现周边并没有人,而且也绝不是四足汪发出的声音——因为四足汪此时已经瘫倒在地面上,一副死狗的模样,但腹部轻微的起伏证明它还活着。
伯阳挣扎着站起身,但膝盖的疼痛似乎让他无法迈开脚步。
正待他强制要迈开腿时,突然感觉身体内部灼热,五脏六腑亦开始疼痛;不消片刻,灼热感从背部顺着脊柱向脑部行进,将脊柱灼烧到疼痛万分!待到达脑部后,伯阳整个脑海顿时出现了万马奔腾般的嗡鸣!
他不觉一下又跪回到地上,双手抱头,痛苦万分。
厄运好像不会单行,他的双脚脚掌突然又出现了一种酸麻难忍的感觉,然后向上传导到膝盖,膝盖原来的疼痛倒是消失了,但随之而来的酸麻感更是让他心里似一群蚂蚁在觅食一样,简直令人发疯!
约莫一炷香的功夫,伯阳脑袋的嗡鸣、腿部的酸麻感俱都开始减弱,进而突然消失!而在这些折磨消失的一刹那,伯阳如同卸下了万斤重担,顿时感觉到头脑和身体舒畅无比,充满活力,轻轻松松从地上直身而起,浑身上下再没有任何不适的感觉。
顾不得去思考前前后后的缘由,因为母亲的安危对他来说比任何事情都重要,他迅速起身,冲向草屋。
“母亲!”他推开屋门,焦急地呼喊。
草屋内静然无声,对伯阳的呼喊没有任何回应。
伯阳的心脏跳动骤然加速,身上的肌肉也跟着颤动起来,腿有些发软,不祥的预感升上心头。
带着沉重的心情,他仔细在屋内探查了一遍,最终确认,母亲确实没有在屋内,甚至一丝气息、一点痕迹都没有。
在他的记忆中,母亲洗净的衣物,一直会在土坑头那个固定的位置叠放;母亲洗净的碗筷,总是会整齐摆放在灶旁的木厨中;而木厨中荆条编制的框篮中,总是会放一些花生、榛子之类的干果,伯阳当做零食偶尔饥饿时食用。
然而现在,土炕在,却没有母亲的衣物;木厨在,却只有一双碗筷;框篮在,里面却空空如也。
伯阳冲出草屋,院子、屋后、河边、树林,……他四下找寻。
母亲踪迹皆无,好像从来就没有存在过。
心中似火燃起,灼痛。
“你的母亲在另一个形体显域。”耳内又响起那个不知来源的声音。
伯阳强压灼心的焦急,再次将注意力转到这个诡秘的声音上。
“你是谁?你在哪里?”他沉声问道。
“我、你,狭隘!”声音答,不屑味道十足。
“到底,发生了什么?……”伯阳失神地望着院子里那株似乎突然出现的红艳艳的花,喃喃道,不确定是问那个声音、那朵花,还是他自己……
深化到伯阳形体内的元识,仍然学不会啰嗦,它借用伯阳的双目瞄了一眼那个山丹丹,而山丹丹正忙着从自己形体上找寻可以挤出点泪水的地方,以尝试下泪目的感觉,但瞄过来的目光打断了它,同时它突然觉出与伯阳的念息联结已开启。
山丹丹无奈,开始给伯阳本体意识上课:
“是这样,这个世界非你所见。”,山丹丹捋了捋形体上端的花瓣,骄傲地认为“非你所见”这个描述很有水平。
“先不论什么是虚无,更别说什么是元,就是你们人类认为的存在,也不是你们所理解的那样。”山丹丹神情得意。
“我们现在所在的世界,属于存在中的一类存域,叫作显域,进而细分应该属于形体显域,只是显域中的一类,而形体显域在存域范围可以说有无数个。在形体显域,以显能为基础按照信息编码构成各种形体,人类只是其中一种形体而已。”山丹丹继续向伯阳灌输信息。
“刚才你所经历的,叫元怒,元怒的后果么,反正是整个形体显域发生了你理解不了的变化。先不解释,你只需知道,你的体内有个伟大的家伙和你共体了,你拿出时间慢慢了解它吧!”山丹丹有点幸灾乐祸,开始观察伯阳的反应,结果大失所望。
伯阳呆呆站在那里,没有任何反应,哪怕简单挑一下眉毛、睁大眼睛来吃惊一下都没有。
他的本体意识被灌入了大量莫名其妙的知识,根本来不及消化!
唯一庆幸地是,他知道了体内那片空白区域是被别的东西强行开拓的、似乎明白了什么叫“另外一个形体显域”,同时也懂得了生命意识不会消亡,这个世界内生命的灭失,只不过是生命意识以看不见的一种状态去了另外一个世界。
所以,他现在理解了体内那个声音所表达的意思:在体内这个异类的影响下,母亲莫名其妙地去了另外一个世界!
知道了某种可能,渴求的心自然会平静一些。伯阳内心稍平静的同时,他也隐隐感觉到灵魂深处有一种神秘的力量,似乎正在悄悄苏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