甲士看着伯阳脸上的神情,知道他并无恶意,于是伸手抓过伯阳袍袖中的物件。
忽然,甲士脸上生出讶异的神色。
好大一块饼!而且,从手感上判断,好像是金的……
那位甲士浑身一颤,如此大块金饼,自己辛苦一辈子都赚不来!
问题是,为什么?此人要干什么?
看着甲士忽然紧张起来,嘴唇都开始变白,伯阳有些懊悔:那饼好像整得确实有点大。眼前这位只是一个普通的守城甲士而已,并非雍城那天下第一锅的商人。
“我们在找一个人。”伯阳直接说明目的。
那位甲士闻言,瞬间神情放松下来,长长呼出一口气,说道:“好说,好说,请讲!”说话间,已经迅速把那块金饼藏到腰际某处。
王九山赶紧上前,把父亲王朗的容貌、身形描述了一下,特意提到了父亲王朗性格比较暴躁,说话声音很大,另外右侧鼻翼上有一颗黄豆大小的黑痣。
甲士听完描述,皱眉回想了片刻,忽然说道:“有印象,一个络腮胡子的大汉,五花大绑,被十几名徒兵押解入城的,一路上不断大声叫嚷,说自己不是晋国奸细。至于黑痣,倒是没有注意……”
王九山听后,基本可以肯定那就是自己的父亲,急急问道:“是什么时候押解入城的?去了哪里?”
“这……已经是三天前的事情了,想必是押解到了城西徒兵大营,情况不妙啊!”甲士说道。可能是由于金饼的作用,甲士看着伯阳和王九山,神情显露出了一些忧虑,以及歉意。
“为何这么说?”伯阳盯着甲士的眼睛问道。
“您有所不知,我郑国一直深受晋国、楚国这两个大国的夹板气,刚刚被北面的晋国欺负,现在南面的楚国又开始刁难,甚至扣押了我国派去的使者;新君成年,正要大展宏图,对境内各城邑全部加严了军事督控,而且对敌国奸细下达了必杀令,一经确认,立即斩首!”甲士道。
王九山听完,腿脚发软,立刻就要晕倒。伯阳赶紧伸手扶住。
王朗虽然跟随王九山进入了鬼谷,但在修行上连入门都算不上,遇到危险根本无法自保。王九山自然非常清楚王朗的情况,所以忧心如焚,眼巴巴望向伯阳。
即使是陌生人遇到问题,伯阳也会毫不犹豫出手相助,何况是自己徒弟的父亲。
伯阳向那名守城甲士问清楚了徒兵大营的具体位置,迅速带着王九山赶了过去。
几根高高的木杆竖立在徒兵大营前面的空地上,每根木杆顶部,悬挂着一颗血淋淋的人头。
王九山的身上发冷,牙齿都开始“咯咯”地打颤。
逐个人头看过,没有王朗,王九山的心里升起了一丝希望。
伯阳通过数次瞬移,在大营各个简易兵房都看了一下,终于发现了一处关押犯人的囚室。囚室里面的犯人均都蓬头垢面,很难辨认,还是需要王九山。正当他想要去把王九山带过来时,忽然听到大营外面传来呼喝声。伯阳赶紧瞬移出去,原来是几名兵士发现了王九山,正在推搡着呵斥,让王九山离开。
一名甲士伸腿直直踢了王九山一脚,王九山没有闪避,一下倒在了地上。
只见王九山连哼都没有哼一声,从地上又缓缓地站了起来,两只眼睛一直盯着那名甲士。倒下、起来的整个过程,他的眼睛一下都没有眨,目光中反而流露出了野兽般的凶悍。
“咦?这小东西居然敢盯着我看!难道不知世上有个‘死’字?”那名甲士斜眼看着站起来的王九山,仿佛像看着一个死人。旁边一名甲士把右手握着的长戈竖立在地上,左手叉着腰,目光充满期待,期待着即将发生的笑话。
踢倒王九山的甲士,高高举起手中的长戈。
长戈落下,尘土混着砂石飞扬。
甲士的长戈没有砸到那颗小小的脑袋上,而是砸到了地面。
原本应该脑袋开花的王九山,忽然不见。
下一刻,那名准备杀人的甲士觉得脖子上一凉,然后觉得脑袋好像离开了身体。
旁边准备看戏的那名甲士,呆呆望着那颗不知为什么离开身体的脑袋,手中的长戈“啪”地一声掉到了地上,然后双脚站立的地面上湿了一片。
活着的甲士仔细看了看周围,并没有人,只有那具没有脑袋的躯体孤零零地站在那里,手中还握着戈,戈头嵌在地面上。那颗脱离躯体的脑袋上,双目还保持在圆睁状态,似乎在询问发生了什么。
人是王九山杀的。他起身时,已经用手指在地面上画了一个图形。
当戈头即将落在他头顶时,伯阳带他瞬移离开,离开时他口中说了一个“死”字。
王九山把栅栏后面的囚犯挨个辨认了一下,终于发现了那颗黑痣,否则连他都不敢确认。
伯阳挥了挥手,栅栏上的铜锁掉落。与此同时,除王朗之外的犯人均都昏睡过去,因为伯阳不想干涉太多事情。
王九山蹲在王朗身边,用衣袖擦掉了他脸上的血污。王朗微微睁开眼,看到是王九山,嘴唇微微动了动,但是却说不出话。
“九山,我们先带你父亲离开。”伯阳在身后说道。
然后伯阳和王九山架起王朗,向鬼谷瞬移而去。
回到鬼谷洞后,伯阳和王九山这才发现,王朗的伤不是一般的严重,两侧肋骨已经全部塌陷下去,嘴里不断流出血水。伯阳能做的,只是把王朗身体上可能修复的地方修复了一下,但是无法还原到健康时的状态。
“我只是……去买些……日常用的……,那些兵,狠……”王朗努力吐出了这些字,脑袋垂下,再无呼吸。
“师父……”王九山抬起头看着伯阳,两颊上泪水不断淌了下来。
伯阳知道他想说什么,进入能量态感知了一下,发现王朗三魂中的胎光、爽灵均已不在,只有幽精飘荡在周围;七魄也都已经离体而去。收魂集魄的黑白两兄弟虽然认识,但他们不想让你感知到时,根本不会出现。想必,那两位也不想再见到伯阳。
伯阳对着王九山摇了摇头,王九山“哇”地一声大哭起来。
一天后,冷风吹拂着孤坟上的新土,王九山跪伏在坟前,叩了几个头,然后起身离开。
伯阳负手伫立在鬼谷洞前的崖边,看着驭木离去的王九山,叹息了一声,没有制止。
三天后,阳城内的徒兵大营凭空消失。坊间传闻说头天晚上,阳城忽然刮起了千年难遇的龙卷风,把整个徒兵大营卷上了天空,再也没有下来。而且,龙卷风只是卷走了徒兵大营,阳城内其它民居、作坊丝毫没有受到影响。最奇怪地是,一些囚犯居然幸存了下来,似乎在风来之前,就被抛在一个街角;还有八名原本在大营中的甲士,不知怎么地,第二天早上也在另外一个街角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