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宏远的哭声,顿时吓坏了后院一众人。
不多时,浩浩荡荡的人群从后院冲了出来,冲的最快的便是武溪裳,满脸的焦急与恐慌。
但当李征的身影落入众人眼中之后,所有人都跪下行礼。
眼见这跪礼竟然又开始出现,李征眉头一皱,眼中闪过一丝不悦,但却一闪而逝,并没有多说什么。
“夫君,你终于回来了,可吓死妾身了”
将哇哇大哭的小宏远接了过来,轻轻拍着小家伙后背安慰着,但武溪裳美目中已经带了丝丝泪光。
“溪裳,为何如此憔悴?”
见到了自家老婆,却有些愕然的发现,武溪裳憔悴了许多。
“夫君,你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哇”
这一刻,武溪裳再也坚持不住,痛哭了出来。
自从李征奔赴大同与建奴交战之后,武溪裳就没有睡过一个安稳觉,每日间都是处于恐惧之中。
崇祯二年,她满门役于遵化之役,对于建奴的畏惧可谓根深蒂固。而之前,这世上唯一的亲人李征,竟然要迎着猛虎而前。
那一刻,她的心都快要碎了,每日间都是憔悴的望着北方,深恐某一天,会突然传来噩耗,李征战死于沙场之中。
尤其是当某一天,传回消息李征被围在朔州,武溪裳几乎就要被急疯了。
在卢怀真与李氏宗族的支持下,她和李开莫几乎以最快的速度集结好了兵马,派遣李开莫与李悦日夜兼程前往救援。
作为上不了战场的她,也只能日夜向着满天神佛祷告,祈求自家夫君能够安然而归。
当这一天终于到来时,承受了太多压力的她,终于还是压制不住,在大庭广众之下痛哭出声。
“苦了你了。不过为夫此去,也并未一无所获,斩首建奴数千,缴获无算!建奴,不过尔尔!溪裳,且忍耐数年,为夫定会为你满门英烈向建奴讨一个说法!”
李征叹了口气,但话锋一转,却是十分的慷慨豪迈,英气十足!
之前他一心想去见识见识念念不忘的建州旗兵锋,却是没有注意到家宅之中亲人所承受的压力有多大。
“夫君斩首数千,足以告慰妾身满门了,以后莫要再冒险了。”
武溪裳美目凝视着李征,自信十足,慷慨豪迈的李征一直是她心目中的英雄。
也正是因为如此,李征之前前往大同,主动迎击建奴,她虽然担心恐惧,但却并没有丝毫的阻拦。
“坏人,你敢欺负我娘,我爹爹,哼,等我长大了,一定要打你屁股!”
见到武溪裳痛哭出声,小宏远顿时一脸愤怒和仇恨的望着李征,恶狠狠的说道。
在他看来,打屁股绝对可谓是最恐怖的惩罚了。
“休要胡说,这是你爹爹!”
武溪裳急忙擦了擦眼泪,望着小宏远嗔道。
“娘亲,他不是我爹爹,他是坏人!他之前还用胡子扎我呢!”
小宏远却是哇哇大叫着,一百二十个不愿意。
“哈哈是这样扎的么?”
李征开怀大笑着,再一次将嘴凑了过去,顿时令得小宏远一阵阵的尖叫和哭嚎。
“快叫爹爹!”
武溪裳爱怜的抚摸了一下小宏远,但是语气却是十分的强硬,丝毫没有转圜的余地。
见娘亲似乎真的生气了,小宏远终于觉得不对了,有些怯生生的叫了一声爹爹。
李征哈哈一笑,不过这次却不准备再捉弄这小家伙了,正要拉着武溪裳回房,却听到背后传来一声低沉的声音,接着便是一声闷响。
“七哥,对不起,小弟来请罪了。”
李征转过头去,却是看到李开莫跪于地上,咬着牙艰难的说道。
“爵爷,末将有罪,请爵爷处罚!”
另一边,李悦也是跪倒于地,垂头丧气的说道。
“开莫,你可知你错哪里了?”
战斗的经过李征早就得到了详细的报告,眼见李开莫二人到来,便挥挥手让武溪裳先回去,脸色一沉,怒声说道。
“七哥,小弟战场上见机不明,指挥不利,损兵折将,甘愿受罚!”
李开莫脸上一片惨白,重重的在地上连连磕头,泣不成声的说道。
这些时日来,每次入睡,他满脑子都是战场上同袍们尸横遍野的场面,每每都会从噩梦中惊醒过来。
“那你呢?”
李征不置可否,转头看向了李悦,沉声问道。
“末将作战不利,损兵”
李悦愣了一下,但很快便反应过来,只说了一个开头,便直接被李征打断了。
“看来你们还是不明白!”
李征直接一脚将李开莫踹倒,大骂道,“李开莫,我虽然没有说过文官不带兵,但你以为这里是大明朝廷么?没打过几仗,没带过兵,谁给你的胆子,当这个全军总指挥?!”
“近两千忠勇将士埋骨他乡,全是因为你不知天高地厚!今日若不以你人头祭奠两千亡魂,安能令人信服?!”
李征猛的抽出佩剑,遥指着李开莫,目光中杀机毕露。
见到李征拔剑,李开莫却是眼睛一闭,一脸的解脱之意。这一剑斩下,终于可以解脱了。
“大哥不要啊!推开莫为统帅,乃是我的主意,要罚就罚我吧!”
眼见李征拔剑,李悦顿时吓了一跳,赶紧跳起来抱着李征,口中焦急的说道。
在李悦之后,一众军将都是上前求情。
凭心而论,李开莫虽然这次在战场上损兵折将,但最后关头却是拼死向前,最终扭转战局。
此战过后,更是没有丝毫诿过于下,将所有责任全部揽在身上。
在撤军回府之时,更是不顾身份,跪倒于路边,向着一辆辆运送尸体的大车忏悔。
这种种行径,都令得他虽败,但却并没有在军中失了人心。相反在看到李开莫回府后,连斩了十数个将手伸向抚恤银田的官吏后,更是人人心中敬畏,怨恨也早就消了大半。
“这么多人为你求情,本将暂且饶了你这次。不过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从明日起,你于羊头山上建一祭祀院,将阵亡同袍灵位请于其中,为其守灵一月,以偿你之过失,你可愿意?!”
见到众将求情,李征也就顺坡下驴,请自己的解决方案给说了出来。
这惩罚说大不大,说小不小。
毕竟对于文人来说,脸面是最重要的。毕竟文人向来便觉得高人一等,令其为普通士兵守灵一月,对于文人来说,已经是极大的羞辱了,任谁都没什么话可说的。
“小弟愿意!”
李开莫却是毫不犹豫的直接应了下来,他明白李征的用意,也愿意用自己的名声,为自己偿还过错。
“那就好。祭祀院建成之日,通知本将一声,本将会亲自前往拜祭!”
对自己人包庇轻罚是笼络人的不二法门,无论哪个时代都是如此。自损羽翼的永远都是自己找死,想要公平公正根本就没有任何可能。
终于活成了自己最讨厌的样子,李征叹了口气,轻轻拍拍李开莫肩膀,便直接入院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