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的市赏便是大明朝廷为了安抚北方的强敌,采取的一种经济手段。
每年定期开一次互市,与关外互通有无。
虽然大明朝廷规定了数种战略物资在互市中的数量,但在吏治崩坏的崇祯朝,这条禁令完全就是名存实亡。
每一次互市,关外的蒙古人都可以从中获得巨量的物资。这样一来,可以通过交易获得必须品的蒙古人,就不会冒险通过刀箭去抢夺,毕竟那是会死人的。
关外活着就不易了,面对着坚城利炮,和打了几百年也没分出高下的敌人死磕,只要还有其他选择,战争这手段就不是首要选项。
但为了面子,从来都是蒙古人低头上书连续申请数次,大明朝廷才会顺着台阶下令互市。
这种方法,蒙古人得了实惠,大明得了面子,双方你好我好大家好,这就很愉快了。
但林丹汗这种如同威逼的做法,却是直接伸脸了。
崇祯皇帝还年轻,完全不能忍气吞声接受打脸这种耻辱,而自大惯了的大明朝廷文官集团们,更是不能接受这种侮辱。
而且现下随着全国剿匪形势的大好,这些有了依仗的朝廷大员们腰杆子也直了许多。
大明朝廷给林丹汗的回书措词是极严厉的,先谴责林丹汗这种背叛同盟的道德问题,更是以受害者的名义要求林丹汗给出解释和赔偿,否则就在大同与林丹汗来个全武行!
而且大明朝廷还不是只说说而已,调兵的命令已经以八百里加急的速度传向山西。
在几乎一致通过的情况下,在山西严防高闯窜入山西的虎大威与李征两部山西官兵便成了他们的打手。
这两支最能打,而且距离最近的官军,也成了唯一的选择,而且还是最佳的选择。
但收到回函的林丹汗则更是硬气,这位从来将面子放在第一位的家伙,绝对没有放低姿态的基因。将一众劝他暂时低头的心腹,统统臭骂一通后,也回了一封书信。
在信中,他不仅再次要求互市,更是头铁的将市赏改为互市。
而且信中更是推翻之前的要求,以平等的姿态要求大明朝廷从今日起放开边市,更是不得以任何理由关闭边市。
最后更是赤果果的威胁大明朝廷,一旦不同意自己的要求,那边境自此之后,就再无宁日。
他会先行消灭大明山西驻军,然后尽灭敢来援的所有明军援军,最后更会效仿先辈,跃马入关,来这南边的花花世界好好赏玩一番。
尤其是最后那一句‘北京城下,朕将与大明皇帝会猎’,更是将满朝文武全部激怒了。
先不说林丹汗有没有这个本事做到兵困北京,甚至他能不能过的了大同镇这一关都值得商榷。
但这姿态却是放的极高,态度更是嚣张的令人恨不得直接拿鞋子抽他!
这种狂妄的姿态真的很气人,尤其是对大明朝这些自视极高的文官们,那更是如同骑着头上拉屎一般的羞辱!
这真是叔能忍,婶子也忍不了啊!你当你也是野猪皮啊,真当我堂堂大明无人了?就算野猪皮,也不敢说这种大言啊!
无数愤怒的文官们,甚至连回应都不屑再回了。至于里面提出的互市,更是根本无从谈起。
若非这些文官还自认为是君子,没有斩杀使者的习惯,那这名使者估计连点碎肉都别想出了京城!
在逐退使者之后,无数加急的文书也如雪片一般涌向山西,内容大同小异,都是命令虎大威,李征二人,速速集结兵马,与大同镇共同破敌!
当命令传达至山西时,已经是崇祯六年的十一月初了。
李征二话不说就开始调集军队,说句心里话,这几年一直在打流寇,李征打内战已经打的有些厌烦了。
对内作战之时,李征往往会手下留情,一直收敛着军队的兽性,并没有发挥出潞州军全部的战斗力。
而这次是对外作战,李征的积极性那是创军以来最高的,不仅仅是国战,更重要的是,塞北的牛他是真的迫切需要啊!
一直以来,困扰李征治下的问题很多,但最多的便是耕牛数量严重不足。
同样一亩地,若是有耕牛,那可能节约数个成年男丁,而且效率还会高上许多。
在泽潞二州,人拉耕田是主要的耕田手段,效率低下不说,人员的消耗更是极大。
干这种体力活,吃的不足根本干不下来,粮食的消耗在这方面极大。若是有了牛,每年能够省下来的粮食数量,总合起来就是一个天文数字。
如今有了抢劫牛羊成海的游牧民族的机会,李征哪里会不把握住。
谢文举此时却是喜忧交加,李征积极的备战姿态,令他这个监军最重要的督促工作过的十分惬意。
但再一想到要去与塞外游牧民族争战,他却顿时觉得前途危险重重,两股都有些战栗了。
不过这种场面,不是他害怕就可以不去的,因此他内心更希望李征拖拖拉拉,最好拖到林丹汗退出边墙才出兵才最安全。
这个想法却不能胡乱的说出口,若是传到皇帝老儿耳中,甚至无须实锤,只要有这个风声,那他这脑袋可就要搬家了。
但是无论谢文举如何暗示李征,李征却是一副完全听不懂的意思,甚至还弄得李征是觉得他嫌弃自己动作太慢,更加提升了筹措物资和集结兵员的速度。
暗示了几次,谢文举也息了这份心思。
只看李征那恨不得明日便出发的模样,就知道这坏东西肯定是听懂了自己的暗示,只是故意装作听不懂而已。
对于李征这种战争狂人,谢文举完全想不明白。
所有人都避之不及的对外作战,为何这李征却如同打了鸡血一般,恨不得插上翅膀飞过去。
也许这就是古之名将的作风吧。
想了半天想不通的谢文举,也只能将李征看成历朝历代那些名载史册的将军们了,似乎也只有这些人对于决战异族时,完全没有想过退缩吧。
崇祯六年十一月十一,一个很光棍的日子。
今日李征便要誓师出征,前往大同,与盘踞在那里丝毫没有挪动意思的林丹汗来一波正面刚团战。
令谢文举郁闷的是,今日天气晴空万里,别说可以吹断旗帜的大风,就算平日里刮面如刀的微风也不见了踪影。
抱着些许希望,但直到李征命令前军出发时,平地起雷震断旗杆的玄学事情依旧没有发生。
当轮到中军开赴之时,谢文举也只能哭丧着脸,坐上轿子,向着未知的北方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