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东岭上。
战斗打到这个份上,无论高闯还是李征,都有些乏味了。
这数日来,无论是用抛石机攻城,还是掘地入堡,都被早已准备好的李征一一破解。
尤其是掘地道这招,更是被李征玩弄于股掌之中。一直耐心等到闯营挖掘到堡下,这才突然灌以浓烟,然后再来了一次防守反击!
突然的反击,顿时让闯营上下都混乱一片。
最直接的结果便是,地道内挖掘的坑道的士兵,在突然遭到攻击,却又没有通畅指挥的情况下乱成一团,几乎伤亡殆尽。
而附蚁攻城,更是力道一次不如一次,尤其是最后这两天,更是时不时出现临阵哗变的情况。
这是军心士气已经低落到谷地的表现,若是再强行逼迫攻城,估计下面的流寇们,都要直接造反了。
李征兵力微弱,无法主动出击,高闯军则是士气低落,也没有主动攻击的意思。
一连数日,双方基本上都在维持着静坐战。
这种静坐战,对于李征来说,那是再好不过之事。
毕竟有着充足的钱粮供应,又有关隘可守,进可攻,退可守,耗也足以将十数万众的闯营给耗死。
如今最重要的便是小心别给高闯机会,让其有机会破关,只要小心谨慎,这仗李征便觉得不可能输了。
登高望远的李征,看着一里之外,密密麻麻的闯营阵地,心中却是镇定如恒。
几日并不算高强度的战斗,不仅提升了军心士气,更是达到了以战练兵的好处。
只看下面那些已经进退有度的士兵们,就知道战场上的磨练,远远强于训练场之上。
“流寇已经没有花招可耍了!”
李悦站在李征身边,望着一片死寂的闯营,十分得意的说道。
“闯营一日未退,就一日不可大意!”
李征却没有附和这话,语气坚定的说道。
“监听大瓮的人不能撤,哨探更不能放松。现在就差临门一脚了,别让高闯翻了盘!”
李征虽然在下着命令,心却飞到了沁水方向,那里的战斗应该已经开始了吧,希望一切能够顺利。
“谢公公!这粮真的征不得了!再这般征下去,迟早会出乱子的啊!”
知府衙门中,余行则捶胸顿足,只差老泪横流了。
如今的他背负的压力实在太大了,谢文举此番横征暴敛,已经不知搜刮了多少钱粮。
更可气的是,这死太监不是两三天一次,而是一天两三次的不停摊派。
如今泽州各地的缙绅们,无不怨气载道。
若是背后诅咒怒骂有用的放,估计这会儿谢文举已经被五雷轰顶而死,而且还不止五道,起码也得数百道闪电齐劈!
只是这死太监再不是东西,那也是皇帝家奴,他们这些缙绅无论人脉再强,也无法通过朝堂板倒这厮。
只要皇帝一天不下令撤回他,他们就一天拿这个死太监没有办法。
若只是一个死太监,就算这死太监身边带着几个锦衣卫,他们也并不担心。
毕竟江南也不是没有这种贪得无厌的死太监,苏州镇守太监奉旨拿人之时,还不是被地方缙绅煽动民意,数千人群起而攻,连同护卫他的锦衣卫,都被乱拳打死!
但是这死太监,偏偏还握有军权,那就很恐怖了。
而这军队,还不是他们可以渗透,历来战力惊人的潞州营,这事就难办了。
若是还敢煽动民间作乱,估计第一时间就会被镇压下去,到时随便一审问,就是一场谋逆大案!
那专门办理这种案件的锦衣卫,那可是可以名言正顺的将他们全部一网打尽。
他们的家产就不是受损了,而是直接被一锅端了,被人美美的吃个饱。
这种傻事,缙绅们是不可能会去做的。不过自身利益受到极大损失的他们,既然拿这个死太监没办法,那自然而然的将这股怨气转移到了知府余行则身上。
这些天来,并不少有头有脸的缙绅向余行则施压,要求知府大人尽快解决这事。
否则的话,他们就要弹劾知府大人勾结阉党,肆虐地方了。
这个罪名可大可小,但对于近年来不断丢城失地,甚至府城都被围了数次的余行则来说。
那就不是罪行大小的问题了,无论罪行大小,正缺一个理由的朝廷都会要他的好看。
而且还不会太轻,最起码也是一个丢官去职的处罚。
这对于刚刚开始过上好日子,安全也开始有了保障的余行则来说,不可谓不是一个晴天霹雳!
眼看地方安靖,生产在恢复,民力也在慢慢蓄养中。
一切局面都在向好处转之时,他哪里能忍受就这样将这个大好局面交给下一个幸运儿!
因此无论为公为私,他都得站出来给缙绅们出这个头。
这是一个态度,无论成败,只要他站了出来,甚至摆出一副势不两立的姿态,就已经足够了。
只要姿势摆好了,没有话说的缙绅们,自然也就消停了。
不过让他失望的是,端坐于主位的谢文举并没有恼羞成怒,直接摔杯子,或者与他叫阵,反而十分平静的打量着他,似乎根本就没有听到他说的话。
“大人既然说这样不好,那便依大人便是。咱家可以撒手不管,但若是前线因为缺粮缺饷,导致战败……”
谢文举轻轻抿了一口茶,似笑非笑的看着余行则,接着说道。
“战败也没什么,本监也只是一个监军罢了,守不了泽州,大不了随李将军回潞州坚守。”
“毕竟那可是数十万的流寇大军,靠着几千人马,就算败了也不丢人,只要潞州守住了,怎么也有回旋的余地,跟万岁爷都能交代过去……”
一番话说的余行则脸色阵青阵白,显然被说中了心事,已经有些患得患失起来。
“至于大人,咱家也说不上什么话,自然会有家产受损的地方老爷们与你理论。”
谢文举轻轻将茶杯放于几上,淡淡的道。
“咱家也不会为难大人,甚至还肯向这些曩虫们说明,这是因为大人求情才不再征粮饷。不过李将军那里,咱也会实话实说。至于才不会引起军心震动,以致祸事,就需要大人好好想想如何应对!”
“言尽于此,如何选择,就看有大人一句话了。”
说完这句已经明显有些威胁的话语,谢文举便再不理睬余行则,自顾自的喝起了茶。
心中还在冷笑,跟咱家来这套,好人全让你做了,咱家黑锅全背了,哪有这样的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