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东岭。
这里作为泽州的西大门,却不是什么天下雄关。
低矮的堡墙,虽然经过紧急加高加固,却依旧只有五六米高,四周的山势连绵,虽然陡峭,却依然并非不可跨越。
虽有堡墙的保护,但是防守面扩大的劣势,却依旧令潞州军的压力极大。
从早晨开始,闯军的攻势就没有停止过。
每次攻击的人数虽然只有数千人,攻击的效果也是乏善可陈,但是连绵不绝的攻势,还是极大的消耗着守军的体力。
不过这还远远没有达到守军体力极限,而且潞州全军已经分为两班,一个时辰轮换一次,这种强度的攻击根本无法做到疲敌之效。
一日下来,附蚁攻城的闯军终于退却了,守城的官兵在流寇退下的那一刻。
所有官兵在城墙上欢呼雀跃,许多人甚至直接拉开裤子向外撒尿,哄笑声震天。
这些流寇看似气势吓人,但真正交手了,也就这么回事。
这种强度的战斗,甚至连几天前夜袭流寇营地的压力都不到,一场大战过后,军心士气反而又提升了几分。
这一天少说也杀伤了流寇数千人,虽然流寇却是如同没有痛觉的动物一般,根本就没有停止的意思。
但这种乌合之众,就算人数再多,也根本让人提不起来畏惧。
潞州营的损失还在统计着,李征估计伤亡应该不会太大,缺乏攻击力,完全依靠少量弓箭掩护的闯营,对上潞州营的火铳,根本就讨不了什么好。
前几拔攻击,都是在数轮火铳齐射之后便直接崩溃,连堡墙边都没摸到。
但是好景不长,十数轮齐射之后,火铳兵的火铳已经热的发烫,已经无法承担掩护任务,这才导致激烈的肉搏战发生。
李征也反思了这个情况,决定将火铳兵也一分为二,一千火铳兵对付这种程度的流寇,委实有些浪费火力。
不过就算没有火铳兵压阵,流寇的战力毕竟远逊于潞州营,激战连连,除了堡墙上一具具被扔下的尸体外,毫无寸进。
真正的危机并没有出现,流寇这种攻击,除了疲劳官军之外,收获极是寥寥。
看了一天战斗,李征甚至都觉得,若是流寇就这么点手段,估计就算所有人都填上来,也根本无法奈何自己。
这高闯在打什么主意?或者说他之前攻城,都是这样就攻下来了?
作为敌后偷袭的专家,李征自然也防着流寇一手,堡内不仅有耳力极佳的人专门守着大瓮,监视着流寇的穴攻,还有瞭望员在堡内高高耸立的云梯之上,盯着外面情况。
就算流寇穴攻可以用障碍物阻挡,但是他们挖出来的泥土,也总得找地方堆放吧,如果有这种情况,自然瞒不过哨兵的眼睛。
就在李征胡思乱想时,战斗伤亡统计送了过来。
一天激战,伤亡人数还不足百人,其中大半还是箭伤。
这种伤在别处也许致命,但是在已经推行了卫生条例的潞州军中,伤员伤口感染的病例却是极少,活下来的成功率极高。
今日泽州府的回复终于到了,除了将李征的战功吹嘘了一遍外,还有两千石军粮,还有十数车火药,至于银子,则只有二千余两。
这些都在李征的预料之中,甚至李征还有些诧异这谢文举搜刮地方的能力。
唯一令李征意外的是,是葛永辉竟然也带了卫所里的家丁和所有能战之兵,凑了将近五百人将来增援。
不过这些兵马明显积极性不高,泽州府解送的钱粮都已经到了,他们却还在刘家堡附近踌躇不前。
李征也不在乎这帮人,若是他们人数众多,也许还能充充场面。
但是这数百人若是到来,如何将他们送上战场,让他们真正效力也是一个极为头疼的问题。
若是拿刀枪逼着他们守城,对自己的兵力也是一个极大的浪费。从这个方面来看,他们不靠近这边,反而是一个好事。
李征很快将这些问题抛在脑后,眼前的流寇大军才是他最需要关注的。
因为夜间也并非太平无事,高闯如同发了疯一般,战鼓号角就没有停止过。
虽然大多时候都是骚扰官军,但时不时的还有流寇偷偷摸摸来到堡下,发起突然的抢墙进攻。
这种举措自然是毫无效果,没有放松警惕的李征,也始终在防着流寇来夜袭这一手。
好在他有堡墙掩护,堡墙下面更是开了一些小口,虽然不大,但是透过这种口子还是可以监听外面的动静。
几次夜袭都是流寇撞的满头包,狼狈而回。
几次过后,流寇便消停了,只是鼓声,号角声从来没有停止过,似乎一心不让官军好好休息。
这种无赖打法若是碰上一般明军也许还有效果,但对于军纪森严的潞州营来说,完全无用。
防守,休息都有一套行之有效的程度,得令休息的官军根本不理会城外的喧嚣,只要没有命令,他们根本不受那些声音影响。
只有闹腾的动静大了一些,或者偷城时距离太近,他们才会被惊醒,然后骂骂咧咧一句,便接着睡觉。
第二日,完全是第一日的翻版。
无数的流寇呐喊着冲锋,而后哭爹喊娘的奔逃而回,一个上午很快过去,连续打退流寇近十次冲锋的李征,终于觉得有一丝不对了。
在下午流寇又发起了数次冲锋,甚至最后一次冲锋,流寇杂兵直接在战场上哗变而逃。
看到流寇这个样子,李征的眉头顿时紧皱了起来。高迎祥并不是笨蛋,也不是莽夫。
他如今这般做着无用功,虽然杂兵的损耗他不会放在心上。但物资储备极大消耗,他却不可能看不到。
而且这种自杀性的冲锋,对于士气的伤害更是巨大。
只看今日流寇已经完全无法形成浪潮一般的攻势,就能看的出来,这些杂兵的士气,已经基本上被耗的差不多了。
攻击的不连续性,根本就无法做到疲敌。
攻击的不果决,产生的代价就是人员伤亡的急速增加。
这种不利高闯不可能看不到,但是他却毫不理会的不断催兵向前。
除了高闯疯了,那便是有着极大的阴谋。
看着远处还在不断抽打着杂兵的流寇老营,李征总感觉似乎哪里不对劲,但却又想不到到底是哪里不对。
在李征苦思冥想之中,天色也是慢慢黑了下来,流寇第二天的攻击又告一段落。
晚上吃了饭,只觉得口渴,伸手去拿茶壶之时,却发现茶水还在篝火上烧着。
他愣了一下,正准备起身去拿,脑中却是突然闪过一丝灵光,顿时呆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