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年味格外的重,从小年开始,炮竹的声音几乎就没停下过,满大街的小
孩子都在嘻嘻哈哈的玩儿着炮竹。
京师的老百姓在今年,只要你有手有脚,就能找到一份薪水极其丰厚的工作,
从年初开始,所有的商行都在疯狂的招人,疯狂到了什么程度,疯狂到了京师周边
的地,几乎都没人种了。
通州马头已经连续扩建了四次,几乎没一季度都会进行一次大扩建,来往的船
只几乎堵塞了马头。
户部、吏部、工部今年工作的重心,全都放在了通州马头的改造上,河道衙门
也忙成了狗,大运河的疏通工作压根就没听过,甚至原本应该结冰的大运河北段,
到现在都没结冰,现在小冰河的脚步已经踩在了中原大地上,可就算这样,都没让
大运河结冰,原因就是来往的船只太多了。
江南今年兴起了上百个造船厂,漕船就跟下饺子一样一刻不停的往运河里倾倒。
除此之外,就是河道衙门今冬里下了血本,一旦看到有地方有结冰的迹象,那
立刻就会派人去撒盐,而且也花巨资购买了上百艘的破冰船十二个时辰不停的在运
河上巡逻。
这就导致了大运河很罕见的没有结冰!
这也导致了哪怕到了年根下了,通州马头依旧无比的繁忙,货物一船一船的往
下卸,一马车一马车的往外拉,然后运往大同和肃州。
越到了年根下,人手是越难招,工钱开的也是越来越高,甚至如今壮劳力的日
薪都到了五钱银子的地步。
所以京师的这个年,是超出任何时期的肥年!
胡宗宪的马车在炮竹声中,缓缓的驶进了严府,严府的管家非常有眼色,胡宗
宪是严嵩最得意的门生,所以他吩咐人带着马车去卸货,而他自己则亲自引领者胡
宗宪和徐渭进了后院的书房。
严世藩已经得到了下人的禀报,所以看到胡宗宪进来,就随手一指道:“坐吧
汝贞,你我二人就不需要那些虚礼了,我这些天都被那些虚礼给搞的烦死!”
“世兄!”胡宗宪拱了拱手便坐在了椅子上。
严世藩看着徐渭道:“这位想必就是江南大名鼎鼎的谋士徐渭徐文长吧!”
徐渭赶忙施礼:“徐渭见过小阁老!”
严世藩摆了摆手:“你是汝贞最信得过的人,那也是我严世藩最信的过的人,
随意些,不必拘泥于那些凡俗的礼节,说实在的,自从得知了这世间真有神仙之
后,我对于凡俗的这些东西,就不是很在意了!”
话,严世藩是这么说的,但徐渭却不可能真的就能‘随意’了,上位者可以随
意,可他徐渭不过一小小的书办,如果真的随意了,那会被人看轻,也会被人耻笑
不识礼数。
徐渭再次行过礼之后,才正襟危坐的半坐在了胡宗宪下手边的椅子上。
严世藩也没坐主坐,而是走下来,坐在了胡宗宪的对面:“如今大同是重中之
重,汝贞怎么有空回了京师?”
胡宗宪急忙道:“世兄,此番我回来,不是我自己要回来的,而是替张仙人办
一件事儿!”
“嗯?”严世藩惊疑的看着胡宗宪,不怪他心中惊疑,因为世人所知,胡宗宪被
发配,不是因为别人,正是因为张忠。
如果说这个世界上,谁最恨张忠,那么非胡宗宪莫属,可偏偏现在胡宗宪却说
他回京来,是替张忠办事儿的,这怎么能不让严世藩吃惊?
“汝贞是说,替张仙人办事儿的?”
胡宗宪怎么会猜不到严世藩心中所想?他苦笑了一声道:“我也是被逼的!”
说着,他就三分真、七分假的把事情跟严世藩说了一遍,他之所以三分真、七
分假的说,不是想要诓骗严世藩,而是到了这个层次,说话就是这个样子。
除了亲父子之间会说真话之外,基本上跟所有人说话,都是三分真、七分假。
普通人说话做事,会留一手,而到了胡宗宪和严世藩这个层次,就会留两手,
甚至三手、四手。
底牌是不到万不得已,绝对不会亮出来的。
想要知道对方真正的目的,基本全靠猜!
所以后世那些西方人跟中国人过招,都显得跟个二傻子似的。
中国人说话,一句话可能有五六种解读方式,多了甚至十几种解读方式,你压
根就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你也猜不透他到底要表达个什么意思。
所以一看到外国人那些政客,就会有一种段位太低,我上我也行的感觉。
外国人是明骗、明翻脸,一眼就能被人看穿,而中国人是含蓄的骗、含蓄的翻
脸,在你被骗的时候,甚至你都不知道自己被骗了,你甚至都不知道你的对手要在
背后捅你刀子了。
外国人把中国人叫做笑面虎,不是没道理的,把中国人叫做流氓兔,也不是没
道理的,外表太具有欺骗性,言语更具有欺骗性。
严世藩号称大明第一鬼才,这称号不是白来的,虽然比起他爹以及徐阶这样的
老狐狸来说,还差了不少,但对上胡宗宪,已经够了。
别看胡宗宪三分真七分假的说话,可严世藩听完了之后,已经把真相猜了个八
九不离十。
这是站的高的优势,看问题的角度和别人完全不同,严世藩已经接替了他爹严
嵩,成为了一个棋手,和他对弈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徐阶。
而他们手中的棋子,就是各级官员,而他们对弈的棋盘,就是大明所有的官位。
如今山西巡抚位子空出来了,宣大总督杨顺的位子相当的不稳,结合胡宗宪之
前的位子来看,一下子就看穿了胡宗宪真正的想法。
他觉得胡宗宪真正的目的,是来替他自己某位子的。
至于替张忠办事,想必是因为张忠也看穿了他的心思,做了要挟,胡宗宪不得
已之下,才替张忠办事。
“你的意思是说,张忠想要替他的手下某万全都司都指挥使的位子?如果我没
记错的话,万全都司如今形同虚设,张忠为什么要这个位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