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元忠?”
李默是多年的吏部尚书,一下子就明白了徐阶嘴里说的孙元忠是何许人也。
原工部右侍郎,南京工部尚书,扬州孙家孙元义之弟。
明白了徐阶所说是何人,可紧跟着李默就又有了更大的疑惑。
“阁老,江南关键之人,不应该是那个叫张忠字坚贞的少年吗?怎么又成了孙元忠了?”
徐阶没有回答李默的问题,而是又反问了一个问题:“时言,若两军对垒,双方兵力相同,但敌方城高且坚、护城河宽且深,我军如何才能赢?”
李默一下子楞住了,恢复过来之后,立刻就陷入了沉默当中。
……
天下之事无奇不有,其中就有着不少让人啧啧称奇的巧合,比如现在,胡宗宪就对着李子稻问出了和徐阶同样的问题。
事情的经过大概是这样子的,李子稻心底起了深深的挫败感之后,胡宗宪了解李子稻,别看此时李子稻心灰意冷,但他很快就会恢复过来,并且一定会不要命的直接跟张忠来一番碰撞,要么生,要么死,这就是他的好友李子稻。
胡宗宪不想看到好友无谓的牺牲,之前他也已经决定帮好友一把,所以才有了这巧合的一问。
很多人看到这里,大概会觉得很疑惑,觉得这两者之间没有任何的关系,不要紧,接着看下去,很快大家就会明白了。
胡宗宪问完之后,李子稻的反应和李默几乎一模一样,两者皆是文官,皆是翰林出身,向来有些瞧不起武事,很自然的就被问住了。
可李默有一点比李子稻强,这强的一点,不是李默官大见识多,而是李默曾经任过兵部员外郎,并在大同协同军队防务,又在嘉靖二十九年俺答汗进犯的时候,亲自领军守护正阳门。
他对于兵备武事的了解,要远胜李子稻,这也是为什么徐阶会拿阵战来说事儿的原因。
胡宗宪呢,胡宗宪之所以有这么一问,是因为胡宗宪是总督,他的工作与战争息息相关,所以在举例子的时候,很自然的就会想到阵战之事来说事儿。
胡宗宪也没指望自己的好友能回答的上来,所以他很快就自问自答的给出了答案,解开了好友心中的疑惑,并指明了好友江南之行的关键所在。
“我军要想赢,就得,由内而外!”
李子稻微微楞了一下:“由内而外?”
胡宗宪点了点头:“是的,由内而外!”
李子稻陷入了沉默当中,他是君子,但不是傻子,他是愣头青,是迂腐不假,但不代表他智障。
他第一时间就明白了胡宗宪想表达的意思,张忠现在是他的敌人,浙江就是一座城大且墙高、河宽且深的牢不可破的城池,而这座城池的城墙,就是浙江各衙门的堂官,护城河就是浙江各卫所的兵将。
胡宗宪所指的由内而外,这个内,并不是指的张忠身边的人,而是指的组成城墙的那些官员。
但……
但他想不透该从谁身上下手!
于是他抬头看向了胡宗宪:“汝贞,我该从谁身上下手!”
一句‘汝贞’,差点让胡宗宪的眼泪掉下来,多少年了,多少年没听到这个称呼了,自从‘割袍断义’之后,俩人几乎整年整年的不见面,哪怕见了面,李子稻也是对他大肆挖苦和讽刺。
这让胡宗宪感到心酸、苦闷的同时,也总会忍不住想就这么算了,放弃自己的坚持,但每每想到那些挣扎在生死线上,时时刻刻都要提防着倭寇来袭的老百姓时,他就咬住了牙关,用绝大的毅力挺了过来。
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胡宗宪平了一下有些凌乱的情绪,这才开口道:“在浙江,你从谁的身上都下不了手,他们已经是针插不进、水泊不透的铁板了!”
李子稻拧起了眉头:“那我该怎么办?汝贞莫不是想让我给裕王建言?自上而下?调走某个人,撬开一个缺口?”
胡宗宪摇了摇头:“不,侍农,你应该明白,你就是裕王安插在浙江的那颗钉子,你就是裕王、徐阁老、高拱等人撬开的缺口!”
李子稻拍了自己额头一下:“糊涂了!我怎么把那人给忘了!”
说着李子稻便从袖口中拿出了一份任命文书,然后递给了胡宗宪。
胡宗宪接过文书,不解的看了李子稻一眼,见李子稻点了点头,这才打开看了起来。
“海瑞?”胡宗宪拧起了眉头,这个名字他听过,福建南平县的一个教谕,他之所以听过这个名字,是因为他另外的一个好友台州知府谭伦。
大概六月份的时候,谭伦给他来了一封信,信的末位向他推荐了这个叫海瑞的人。
他叫人调查了一番,然后就把这事儿给压下去了,无他,这个海瑞也是个愣头青,认死理且不知变通,这样的人,招到他手底下是来做事儿来了,还是给他自己添堵来了?
可他怎么也没想到,事情兜兜转转,这人居然成了浙江严州府县淳安县知县。
他拧着眉头想了片刻:“此人是谁推荐给你的?”
“谭子里!”
胡宗宪苦笑不已:“果然是他吗?”
李子稻疑惑的道:“怎么?”
胡宗宪把六月谭伦给他写信并推荐了海瑞的事儿说了一遍,这才道:“海瑞这人我让人调查了一番,确实是个人才,但他太认死理,我怕他不仅帮不了你,反而会害了你!”
李子稻拧眉道:“为何?”
胡宗宪摆了摆手没回答,这问题他没法回答,一回答就会惹的李子稻不痛快,因为他的答案就是海瑞的性格,而海瑞的性格恰恰和李子稻是一模一样。
这叫他怎么回答?
索性他就把话茬扯回到了之前话题上:“我所言的由内而外,这个内,指的不是浙江当地的官员,也不是让你去找裕王,让裕王自上而下的调整浙江的官员,而是指浙江这些官员的同党,也就是你们所认为的,我的同党,严党!”
李子稻一下子楞住了,严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