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止巡抚徐标对丁原强出头有意见,其他一众军官们也都暗自腹诽。
尤其是那些跟丁原平级别的操守官们,更是不满的嘀咕,这个小年轻很狂妄啊他是不是以为,跟着卢象升打了些无组织无纪律的流寇就天下无敌了
流寇肆虐中原,无法被彻底剿灭,全靠两点,一是那些民不聊生的地方,百姓支持流寇侵扰,二是人数众多,靠的是人海战术。
建虏则完全不同,不管是身为渔猎民族的彪悍天性,还是在跟明朝作战中学习了火炮的使用,建虏走的都是精兵强军的路线。
这个丁原,赢了流寇就目中无人,果然还是太年轻
他让其他人都躲进保定周边的州县死守,自己却孤悬于外,他不知道建虏攻城乃是会使用火炮的,一个安新县的城防能坚固到哪里去就算他又两千多家丁又能如何
好在这货要去送死跟其他人无关,其余武官大多心中冷笑,心说,这场风头让他丁原出了也就出了,反正他的小命也要交代了。
将死之人,出出风头又能怎样了
徐标虽然有顾虑,但他是在场唯一一个参观过丁家堡的人,他知道那里兵强马壮还有许多火炮,丁原之前南下剿寇战功赫赫,绝非泛泛之辈。
丁原注意到了徐标的犹豫,再上前一步说道:“下官固守安新县,拖住建虏主力,待敌军气势枯竭之时,抚台大人和总兵大人带一支军,从侧翼包抄而至,与我内外夹击,必能歼敌于安新县郊外此乃不世之功,请两位大人应允”
听到这个提议,徐标和董用文的双眼都是骤然一亮。
若是一切都按丁原所说,这确实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想到有机会能在自己管辖的地方歼灭横行畿辅的建虏大军,光是想到这种可能,便让徐标和董用文心潮澎湃,热血沸腾了。
徐标死死盯着丁原的脸,问道:“若是建虏围城,你能坚守几日”
丁原回道:“下官的安新县可坚守二十日”
想了想,为了防止出现意外之后高起潜找自己麻烦,徐标又问道:“丁操守,你可愿签军令状”
丁原抱拳道:“下官愿意”
徐标跟董用文对视一眼,见对方也表示同意,便应允道:“既如此,那就依你之言你率部坚守安新县,固守十日之上,我大军从保定出击,与你合击建虏若此计成功,本官一定为你大大的叙功”
接着,他又转头看了一遍其他武将们,下令道:“其余各将官听令尔等立刻把人员、兵马、钱、粮、牲畜等全部转移到保定城二十里以内的屯堡之中,即刻行事,不得有误违者军法处置”
一众军官们齐齐抱拳回应:“末将得令”
开完了军事会议,丁原便准备返回安新县去了。
自从建虏进犯的消息传来,钟氏和翠儿等丁家的人就被接到丁家堡。其余的一些族亲,关系走得近的也都跟着一起去了。
眼下保定城里已经没有他的亲属了。
路过早已大门紧闭的丁记铺子的时候,丁原停了片刻。
四目望去,原本繁华的街道上早已萧索,丁记铺子跟前那些络绎不绝的购物者们全都不见踪影了,街道上仅有的几个行人也都是背着粮袋子在快步奔走着。
一些人还在不断的催促着快点再快点,仿佛建虏已经在追赶他们一般。
有的人走的太急,不小心脚下拌蒜,摔了个跟头,不过也是马上就翻身爬起来,完全不敢有一丝耽搁。
人人脸上都是一副紧张惶恐的模样。
丁原听到两个中年妇女一边喘着气快步走着,一边互相问候。
“江家婶子,你买到米了”
另一人道:“我一大清早赶去董家粮店,拼了命才买到四十斤。”
“价格呢”
“涨了,一石粟米都要一两五钱了,听店家说,明天还得涨。”
平常的时候,保定城里一石粟米也就八钱银子,现在竟然已经快翻倍了,丁原喟然一叹,生在乱世中的百姓,终究还是免不了要受苦啊。
这时候,另一人摇头叹息道:“再涨下去,粟米也吃不起了,只盼官军早点把鞑子打跑吧”
“是啊,全指望官军了”
听到这些话,丁原心中顿时升起一股豪气,他挥动马鞭,疾驰而去,离开了保定城。
进入丁家堡,丁原先是巡视了一遍城防工作进展。
已经入住丁家堡的百姓们已经被组织起来了,到处都在搞城防建设,建造鹿角拒马,出城搜索木料,制作滚石檑木之类的防御工具。
丁家堡里兵马穿梭不停,丁家的家丁们在街道上来回穿梭,大战将至的紧张情绪弥漫在空气之中。
见各处虽然气氛凝重,但仍是井然有序的运转着,丁原放下心来,返回了丁家堡的自家宅子中。
丁原来到后院,钟氏正在喝翠儿做的鸡汤。
丁原上前一步问道:“娘亲住的还习惯么”
钟氏点了点头,笑容满面的看着丁原:“我儿又瘦了,战事操劳,可也别忘了照顾自己的身体。”
丁原心中一热,弓腰回道:“儿子晓得了。”
钟氏放下鸡汤,有些疲倦的说道:“为娘累了,回屋歇息去了,你在家吃过午饭再走吧。”
丁原目送钟氏离开,坐在了后院的石桌上。
翠儿拿来一个新碗,里面乘着两只肥美多肉的鸡腿,鸡汤浓郁扑鼻,让人食欲大振。
“两根腿,你一根我一根吧。”丁原拎起一根鸡腿,一边嚼着一边含糊说道。
翠儿见他一点吃相都没,掩着嘴角咯咯笑道:“好歹也是朝廷命官了,怎的吃起东西来狼吞虎咽的”
“朝廷命官又不是庙里的神仙,只吃元宝蜡烛就行了,还不一样是个肉体凡胎,要吃饭穿衣”
一边说着,丁原已经把手里的鸡腿吃干净了,只剩下关节处的一些肉筋难麻烦一点,他攥着骨头,一点一点撕咬下来。
翠儿却没再接上丁原的话茬,她忧心忡忡的道:“到处都是乱慌慌的鞑子会打到这里来么”
丁原不想骗她,点头道:“应该会的。”
翠儿目光幽幽的看着丁原:“少爷你也会上战场,对吗”
“你不刚说了吗我已经是朝廷命官了。作为一方官员,这种时候你不身先士卒,谁去谁保护百姓”
翠儿双目氤氲,米粒大的泪珠在眼眶里打转:“刀剑无眼,少爷一定要保护好自己。”
丁原捏了捏翠儿的小圆脸,笑着安慰道:“放心,鞑子伤不到我的,等我得胜归来,再好好捏捏你的小脸。”
翠儿满脸羞红,一腔幽怨顿时消弭。
丁原看她眼眶湿润,便伸手帮她擦了擦。
结果,刚才吃鸡腿沾了一手油,全擦到翠儿脸上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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