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原的掌声刚落,每一个客商的身后瞬间贴上来两个军汉,按住了他们的肩膀。
倚翠楼是汝州城最大最好的酒楼,经常有客人一边听着豫曲儿一边饮酒作乐,因此雅间的空间非常宽敞。
丁原朝李志使了个眼色。军汉们手上用力,架着这九个商人离开了座位,拖到了雅间的角落里。
范梁才张牙舞爪的大喊道:“丁原!高无庸!我等皆是遵纪守法之良民,无罪之人!你们善用私行,就不怕大明律法吗?”
丁原瞥他一眼,冷言道:“你也配提大明律法?一会大明律法就让你们哭!”
这时候,一个身材强壮一些的客商,趁人不备,猛地挣脱了身后军汉的控制,冲到了窗户边朝楼下大喊道:“这是鸿门宴!快去请府台大人!”
李志冲上去,一脚踹翻了这个喊叫的客商,像是抓小鸡子一样,把他提溜了回来。
这时,九个客商已经粗麻绳五花大绑按在地上跪着了。
丁原安排军汉们使用沾了盐水的藤条抽打这九个客商。
那藤条饱满有弹性,乃是朝廷施鞭刑所用的刑具,打在人身上,立刻便出现了一寸深的鲜红血印。
鞭刑的威力非同小可,几鞭子下去,这些肥头大耳的客商们个个都是皮开肉绽血肉模糊。
平时都是欢声笑语的倚翠楼霎时间变成了屠宰场,一片鬼哭狼嚎,哭爹喊娘。
听着这些客商们大呼小叫的求饶,丁原丝毫没有怜悯,反而有种畅快淋漓的舒爽感。
刚才脾气不小的范梁才刚挨了两下鞭子就扛不住了,这厮满肚子主意,琢磨着“好汉不吃眼前亏”,不能继续被打了。
范梁才便哭丧着脸哀求道:“丁公子,别打了,别打了,我给五千两!五千两!”
丁原上去就给了范梁才一个耳刮子:“五千两?你打发要饭的呢?继续给我抽,看看是钱重要还是命重要。”
范梁才可不想再挨打了,磕头如捣蒜道:“丁公子,真别打了,我真受不了了!这样吧,我们一时间也没法筹集到丁公子说的数目,给我们喘口气,让我们安排家仆们回去清点一下家财,看看能凑出来多少,先前给你和高公公带去南阳酬军。你看这样办成吗?”
丁原一听,跟高无庸眼神交流一下,抬了抬手,示意军汉们先停下手里的藤条。
鞭打停下之后,客商们顿时都松了一口气,有的低声呻吟,有的粗重的喘着气。
“让家奴清点家产就不必了,你们自己的家产,自己还不清楚?”丁原啪的一声,拍在桌子上一沓白纸,“自己写,每个人捐多少钱,捐多少里粮,写完了签字!”
范梁才本想站起身来,却被身后的军汉牢牢按在地上,动弹不得,他扭着脖子仰视着丁原说道:“好,好,我们写,不过我们不少人是世代为商,家财清算也得需要些时间,请丁公子应允。”
丁原挥了挥手,示意可以。
丁原当然知道这是客商们的缓兵之计,但劫持富户开仓放粮的事情,早晚都会惊动地方官府,因此他跟高无庸便端坐在桌前,静静等着。
客商们在假模假式的清算自己财产之时,汝州城的知府韩振已经在来倚翠楼的路上了。跟这时候大明朝的大部分官吏一样,他贪腐成性,平日里收了这些客商不少孝敬,也正因此韩振对客商的各种行为也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他本坐在汝州府衙里听曲儿,却突然接到幕僚禀报,说是城里出了大事,有人作乱,在倚翠楼劫持了城里的九大商户。
顾不得继续听曲儿,韩振便火急火燎的带着一百多巡抚衙门亲兵冲到了倚翠楼二楼。
一进二楼雅间的大门,韩振就发现屋里的情况惨不忍睹。这些客商们被打的都快没个人形了,这折磨的手段比他巡抚衙门的牢房里还厉害。
扫了一圈在场的人,韩振注意到,主事的是一个少年和一个太监。
韩振心里一紧,他倒不知道丁原的来路,不过既然有宫里的人在场,他也不敢造次。
韩振走上前来,先弓腰朝高无庸问道:“敢问这位公公是……”
“内官监高无庸。”
韩振又是一慌,心说原来是高起潜的人来了。
丁原也不露怯,笑道:“韩大人是替这些无良客商伸冤来了?”
听到这话,韩振心中很是不爽,自己毕竟是朝廷钦点的四品官,一个毛头小子就敢这么跟自己说话,也太无礼了。他便板着脸道:“还不知你是哪位?”
“在下保定丁原!”
韩振想了想,没听说过这号人物,便冷声道:“本官乃是一方父母,当然要为民做主,我倒想问问了,这些客商何罪之有?谁允许你带着恶仆滥用刑罚的?”
“这些都是良善客商?”丁原指了指九个客商问道。
“若是没有触犯大明律法,自然是良善客商!”韩振说道。
丁原淡淡说道:“你跟我说大明律法?好的,那我问问韩府台,大明会典卷六十一明文规定,农民之家,许穿紬纱绢布。商贾之家,止许穿绢布,不许纻罗绸缎。如农民之家,但有一人为商贾者,亦不许穿紬纱。你们口口声声说律法律法,我倒要问问了,商人不允许身穿纻罗绸缎,这九个客商身上穿的是什么?”
在场所有人都傻眼了。
商人不允许穿纻罗绸缎,这是明太祖朱元璋定下的规矩,距离此时已经两百五十多年了。事实上,明朝中期以后这条律法早就没人提起,变成了一纸空文了。
丁原此刻突然提到,韩振和这九个客商也是哑口无言,一时无话反驳。
不过韩振也不是吓大的,他干咳两声,道:“这个……大明会典上面所栽,自然是律法。可法不外乎人情,他们就算有罪责,也应该交与官府问罪,而不应动私刑。”
丁原笑了笑,问:“那如果他们暗通流寇呢?”
“暗通流寇?”韩振惊愕不已,这罪名可是诛九族的。他的脸色顿时变得煞白,颤着声音问:“你……你……这话可不能乱说,你有凭据么?”
“来人,给韩府台看看证据。”丁原扬了扬手。
李志上前两步,把几封书信递给了韩振。
韩振接了过去,只看了几页,便觉头晕目眩,眼前发黑。
高无庸也贱兮兮的上来帮腔:“韩府台,看完了么?我们说这些客商私通流寇,有问题吗?”
韩振牙齿打颤,话都说不利索了:“看……看完了……你们说的……没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