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亨啊。”李察翘着二郎腿拍了拍亨德拉肩膀,黑手党大佬风范极其浓郁,“斯图亚特那边你现在肯定回不去了。”
亨德拉不由得叹了口气,对从小接受传统骑士教育的人来说,被君主抛弃简直无异于一柄尖刀插进肺里再搅巴两圈,只能用窒息来形容。
“有啥打算没有?”领主大人侧身用肩膀顶了他一下,缺衣少食而体力衰弱的亨德拉差点被拱个狗啃屎。
他低头看着手腕上足有两指粗还带尖刺的镣铐,满脸无奈和纠结溢于言表,“我的打算能有用吗……”
“哈,好像确实没什么用。”领主大人笑了两声,抬头看着天边流云变幻,时而如奔马时而似波涛,在夕阳照耀下镀上一层瑰丽的金红色外衣。
傍晚的高山堡很美,远方牧民正赶着畜群回归,一道道炊烟缓缓升起,有种恬静祥和的朴实气质。他就这么坐着,静静看了起码一刻钟晚霞。
直到亨德拉也忍不住开始走神,李察才突然开口问道:“有没有加入高山堡的意向?”
“暂时没有。”亨德拉是个实诚人。
“没有也可以培养培养。”领主大人更实诚。
“那如果我拒绝?”
“水牢里渡余生,还用问?”李察撩起亨德拉衣服下摆,擦了擦靴子上蹭的泥巴,很理所当然地说道。
“别怪我直接,你的天赋法术一旦露了白,谁也不可能轻易放你走,这就是现实。”他拍了拍巴掌,两个蛮子狱卒走过来,一个人手里拿着钉头棍,另一人是钥匙。
亨德拉沉默了好一会,才闷声说道:“看来以前我隐藏自己是对的。”
“钉头棍和钥匙必须选一样,你的决定呢?”领主大人满脸得意,像他这样明摆着耍赖的人也确实少见。
“我有两个条件,如果你不答应我宁愿回水牢里待到老死。”亨德拉十指绞成一团就想不明白,这么一个毫无荣誉和出身可言的开拓领主,如何能聚集起那么多剽悍雄壮的战士。
“屁事不少,放!”
“第一,绝对不可以打我这颗眼睛的主意。比如说抠出来,交给炼金术师制作魔法装备什么的。”很明显,亨德拉对这种可能性心有余悸。
“我对自己人没那么暴虐,这点你放心好了。”领主大人拍拍胸脯,大包大揽。
“第二,虽然是战俘,但我拒绝以奴隶身份加入高山堡,至少得是……”亨德拉本来想说骑士,话到嘴边不知为什么又改成了:“平民。”
李察没说话,干点了两下头,很爽快。
“那么大人,从今以后,亨德拉将为您的意志而举剑,直至最后一刻。”亨德拉用一种正式而严肃的语调缓缓说道,“此生矢志忠诚,做您永远的追随者,用勇气,武力和智慧……”
“打住打住!”领主大人赶紧连连摆手,两边胳膊上被肉麻话激起一溜鸡皮痱子,个个都比芝麻还大。
“麻烦搞清楚,你的勇气、武力和智慧对我鸟用没有,有用的是这个。”李察指着亨德拉那只缺乏生机的眼睛。
在他看来亨德拉就是脑子不好使的典型,不然万万不至于沦落到今天,还想用智慧为他服务,可赶紧省省吧。
“另外,赶紧改个新名字,亨德拉已经死逑了。”
高山堡和棕熊咆哮之间那场小规模战争注定会载入史册,不是因为本身怎样,而是作为直接引起两国大战的导火索,天然会吸引关注。
庞贝和斯图亚特积怨颇深,体量又相近,这一仗十有八九会打到血流漂橹、白骨盈野的惨烈境地。李察和亨德拉作为两方直接当事人,如果被发现居然混到一块,简直无法想象会引来何等风潮,至少普通民众和士兵会觉得受到了欺骗。
所以,亨德拉必须换个身份,从前的亨德拉以后绝对不能再是亨德拉了!
“德古拉,以后我就是德古拉。”他从口袋里掏出一枚银鹰胸章,低头凝视片刻,用力抿着嘴唇。
高山堡的狱卒虽然野蛮又残忍,但却意外的纪律不错,从未掠夺过囚犯财物,这枚胸章才得以从他手里保存至今。
德古拉拇指一使劲直接从中间按折,随手扔到草窠里不见踪影。
“什么玩意?”
“古拿温家的家徽,在棕熊咆哮军团军团长亨德拉手中缴获,原主人两个月前已经战死了。”德古拉两手一摊,“据说亨德拉跟我长得有些像,但我比他轻至少二十磅,所以也只是有些像而已。”
“很好。”李察毫不吝啬地送上掌声。
亨德拉,不,德古拉显然是那种自身定位极其清晰的人,领主大人意外发现,系统面板里居然收到了他的入队申请。
从过往经验来看,绝对不是嘴上喊喊口号就可以被系统接纳,而是有一定忠诚度要求。反面例子就是尼赫鲁这个老滑头,脑筋活络想法也多自以为很聪明,“为领主大人效死”之类的口号喊过无数遍却至今没被系统接纳。
无缘高山堡最大的福利而不自知,这货估计内心还在沾沾自喜。
德古拉的加入在高山堡没掀起半点波澜,虽然有些战士略微好奇亨德拉怎么就变成了德古拉,不过既然自家领主说是,那就是呗。
又过了不长时间,李察终于等来了期待已久的军部援助。
此时季节轮换已经进入深秋,荒野的天气正一天比一天变得冰冷刺骨。据巴克兰说今年冬天一定会特别寒冷,因为往年降温还从来没降这么快过,这个说法也得到了安妮赞同。
不过冷不冷这种主观感受也得看对谁来说。
领主大人只穿着件亚麻短衫面色红润,跟旁边裹着皮袄还瑟瑟发抖的巴克兰对比鲜明。他逐渐发现圣言祷术带来的元素抗性,对环境冷热居然也格外有效,现在很有点寒暑不侵的高人架势。
军部车队随员看着雄鹰骑士在寒风里跑前奔后也不禁咋舌,他们这一路上可是净在咒骂天气寒冷难以忍受。
“你们送个这玩意来干嘛?”领主大人看着一辆半敞开式的马车车厢哭笑不得。
这辆车明显比其他所有车都更重,因为它在来路上留下的车辙最深。
在科伦城的时候军部跟他说过,这次援助内容一定会“出乎他意料之外”。李察必须承认,单就这一点而言他们还真没骗人,说意料之外那就真是意料之外,一个铜子折扣都不带打的。
因为车厢里居然摆着一个硕大的纯金属条盒,宽高各一刃长约两刃。不是李察非得多想,这个盒子实在怎么看怎么像口……棺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