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少峰也很佩服这些大明勋贵们的脑子。
这些人只要见着了好处,就能像闻着了臭味的苍蝇一样蜂拥而上,把一点点儿的小缝撕开一个口子,从而达到自己的目的。
现在更好,这些人甚至抢在了自己的前面想到了海禁的问题,现在更是打算向海禁下手了。
徐景昌又接着说道:“如果那些穷酸措大们不识抬举,回头咱们就把事情闹大,直接捅到大朝会上去。
不过,咱们这些人操刀子砍人没有问题,却不一定能辩得过那些穷酸,倒是还要多多仰仗状元公了。”
朱瞻基顿时嘲笑起了杨少峰:“那倒是,人家杨六首在金陵的时候舌战群儒,一个人说得百十号书生掩面而去,当真是好威风,好本事!”
杨少峰在士林之中的名声,除了边市城和顺天府这两个地方之外,在其他的地方都不太好。
或者干脆可以说是有点儿臭,不说是像纪纲那种臭名昭著的水平,起码能当得上个臭名远扬。
尤其是杨少峰还收下了伊逍和白庚以及后来的七十三个弟子——对于这些学生们来说,老师被人骂了,那就等于有人在打他们的脸,而且是往死里的那种,是可忍,孰不可忍?
忍无可无的七十五个学生自然不会放过那些喷杨少峰的儒生。
然后就出现了一种极其搞笑的场面。
论口才,这七十五个学生虽然算不得顶尖,但是有在工地上面打杂管理劳工的经验,许许多多方面就比别的儒生超出了一大截,儒生想要跟这些人讲道理,自然有些吃力。
哪怕是实在辩不营,恼羞成怒之下动了手,这七十五个学生的战斗力也绝不是那些手不能提的儒生可比。
毕竟在工地上干活,在金吾前卫里面接受训练,是杨少峰门下的入门课程……
然后他们赢的越多,杨少峰的名声就越臭,连带着这七十五个学生,都成了儒林败类,士人耻辱。
当然,杨少峰不在乎这些,徐景昌也不在乎这些。
恰恰相反,徐景是在乎的正是杨少峰还有他那七十五个学生的战斗力,毕竟,说不过了还能打得过,一般人确实招惹不起杨少峰这种混子。
之所以先让朱瞻基去打招呼,不过是徐景昌想着能省点事儿就省点儿,能少些麻烦就少些麻烦。
杨少峰却像是瞧傻子一样瞧着朱瞻基,说道:“还用得着我去摆平他们?回头让人告诉夏老抠,就说开了海禁,海商的商税,加上关税,每年起码弄个一千来万两,剩下的就不用管了。”
旁边的郑和点了点头,说道:“说的是,只要是银子,谁挡在夏老抠面前也不成。”
“多少?一千万两?还是最少?”
面对着一惊一乍的夏原吉,杨少峰淡定无比的说道:“一千万两算多?夏部堂,你好歹也是堂堂的户部尚书,国库的大管家,一千万两算得了什么?咱得放开眼界,放宽一些,你就会发现,一千万两真算不得什么。”
捋了捋胡须,夏原吉呵呵笑着道:“算不得什么?状元公经手的钱财,也确实不止一千万两,估计你杨家拿出两千万两来也轻松。
但是吧,这个账却不是这么算的,毕竟国库的钱要支应的地方太多,譬如百官薪俸,天下的河道桥梁,受灾之地的灾民赈济,学堂的一应支出,天下四仓的粮食,惠民药局和漏泽园等等,随便哪一项都不是一千万两能够支应过来的。
不瞒状元公,永乐十六年年尾,国库里面头一次结余超过一千万两银子的时候,老夫激动的一整夜都没睡好,晚饭都多吃了半张饼,实在是穷怕了啊。
状元公是经历过边市城和顺天府都城营建的,知道这一千万两究竟能办多少事儿;状元公也曾经验历过辽州水灾和临清水灾,也知道这一千万两能救多少百姓。”
杨少峰也忍不住有些心酸。
螨清可以毫不在意的赔出去十三亿两白银,因为人家螨清是全民种烟,本身就没拿中原的百姓当回事儿,赔再多也不心疼。
可是大明不行,大明的百姓没经历过清风不识字的故事,也没有经历过王国军这种操蛋事儿,大明的皇帝也不敢拿他们不当人看,更不可能让他们去种罂粟。
跟螨清相反的是,就连烟草这个东西,都是一直处于被禁的状态,因为朝堂上的大佬们认为烟草会伤害百姓的身体。
堂堂的大明户部尚书,抠抠索索一整年,存下个一千万两就能乐成这个样子,晚上能高兴的多吃半张饼庆祝!
悄然抹了抹眼角,杨少峰又强挤出一丝笑意,说道:“一千万两,在普通人看来确实很多,在一个地方的官府看来,也确实不少。
可是实际上,海外之物流进中国,难道不应该征税?中国之外流出到国外,难道不应该征税?
夏部堂或许会说商税已经收过了,可是商税是针对所有商品的,这些流入流出的商品所获得的利润,原本就比在本国交易之时更高,自然也就应该加收关税。
咱们先不说开了海禁能养活多少人,能从侧面给国库带来多少的税收,光凭着商税和关税,这一年下来,最起码也得有个一千万或者更多的税银。”
夏原吉捋着胡子道:“开海,开海。罢了,老夫就舍了这张老脸去求陛下,无论如何,也要说动陛下。”
嗯了一声,杨少峰又接着说道:“当然,下官来找夏部堂,还有另外一件事。”
夏原吉道:“还有什么事儿?”
杨少峰指着夏原吉家的院子,笑道:“夏部堂就不想弄些奇花异石之类的来妆点一下院子?或者说,夏部堂就不想顿顿有肉,餐餐有酒?”
夏原吉摇了摇头,说道:“老夫不贪,自然没有那许多的钱财。不过,老夫花起自己的俸禄来心安理得,无论何时,都能踏踏实实的睡觉,不用担心被锦衣卫找上门来。”
杨少峰向着夏原吉竖了竖大拇指,笑道:“下官要说的,也正是这件事情。
皇太孙殿下拉了一批人,弄了家商行,拿出来六成的分子,勋贵武将那边三成,文官这边三成,每人都可以认购,一千两一股,一千股为一成。”
“一千万两为一成?那这间商行的底子便是一千万两?”
杨少峰点了点头,说道:“本小利大的买卖,下官回头会跟着一起去倭国瞧瞧,如果没什么意外的话,大概一年就能回本,两年之后的就是纯赚的钱了。”
夏原吉脸色一喜,紧接着又夸了下来:“老夫为官几十年,攒下来的银钱全部都扔在了雪莲街的那套院子上,如今所剩下的,加在一起也不过是三千两,有心无力啊。”
杨少峰呵呵笑了一声,说道:“夏部堂没钱,可是这银行里面可有的是银子。以您的俸禄和雪莲街的院子做担保,想来贷个十万贯都没问题。”
见夏原吉直接想要开口拒绝,杨少峰直接就说道:“夏部堂先别急。贷十万两出来,能认购一百股,亏不了。
最重要的是,您得给百官起个表率作用,让大家都去贷款认购,多多少少的,怎么着也得把这四成给认购了吧?”
夏原吉脸色转冷,干巴巴的道:“老夫怕还不起。”
杨少峰无语的瞧着夏原吉。
如果换个人来说,估计是真的怕还不起,可是夏原吉这么说,根本就是觉得这事儿对国库没什么好处,所以干脆就不想掺和进来。
罢了,仲度先生曾经说过,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如今这般局面,正是舍不得好处套不着夏原吉。
沉默了一会儿之后,杨少峰才咬着牙道:“两成归国库,一层归内帑,剩下一层,我和殿下一人一半。
夏部堂要是同意,咱们就把这事儿给折腾起来,如果夏部堂不同意,那这事儿就当下官没说过,前面海禁的事情也不用商量了。”
“成交!”
夏原吉直接开口说道:“既然两成归国库,那这事儿就是老夫自己的事情,自然要多上些心。状元公放心,老夫明天下了朝就去银行办理贷款,最晚到明天晚上,老夫就让人把银子给你送过去。”
杨少峰笑着道:“得了吧,您还是跟其他的大佬们好好商量商量,看看一人认购多少,别到时候谁多了谁少了再打起来。”
夏原吉呵呵笑着说道:“那行,老夫也不跟你争辩这个,等明天下了朝,老夫就进宫去求见陛下。”
杨少峰闻言,便从椅子上起身,向着夏原吉行了一礼,说道:“既然如此,那下官也就不打扰夏部堂了,这就先行告辞?”
夏原吉同样同起,向着杨少峰拱了拱手,笑着说道:“好,老夫也不跟状元公客气了,请。”
回到了杨家庄子,杨少峰就直接找到了赖在杨家庄子的朱瞻基,笑道:“成了!明天你记得进宫去找祖父大人,这事儿不能光让夏老抠自己出力。”
朱瞻基斜眯着眼睛道:“那你呢?又想把我推到前面去干活,你躲在后面当咸鱼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