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帐之内,一堆篝火,满帐辽将。
杨霖派出的几个使者,都是他精挑细选的胆大心细的万岁营亲卫,被人带到耶律大石面前,丝毫没有怯意。
“杨霖派你们来,有什么目的?”
为首的一人,乃是杨霖的亲卫首领,万岁营虞侯陆谦。
耶律大石对这个亲卫有印象,一直是站在杨霖身后,即使是在汴梁也从来不离左右。
这样的人,便是可以托付性命的心腹,虽然不知道他要谈什么,但是他派出此人前来,看来是真的颇有诚意。
陆谦不卑不亢,沉声说道:“我等奉命,要见的是契丹燕王殿下,足下是?”
“大胆,这是我们大石林牙。”一个契丹兵大声呵斥,语调有些奇怪,一听就是汉语不怎么标准。
陆谦冷笑一声,道:“我说的很清楚,我们奉命要见的,是燕王。”
耶律大石并没有生气,他很喜欢这样的人,那个杨霖的手下,都十分的讨他喜欢。
当然,仅限于他们的性子和做派,若是说站在自己的利益角度上,恨不得这些人都死完了。
耶律大石回头,嘴角微微抽动一下,说道:“杨霖要见燕王,无非是劝降罢了,想来他也没有什么别的手段,可以从某的手里,夺去这幽燕十州。”
这句话就十分嚣张了,笃定大宋通过战争无法打赢,话里透漏着自信。
陆谦不为所动,挑眉道:“百年之前,你们从石敬瑭的手里拿走这幽云十六州,也不是一城一城的打下来的吧?”
一句话就激得身后几个辽人军官脸涨得通红,全部上前一步:“林牙!让俺杀了这几个南蛮子,晾他们也没什么能为。大宋的军马羸弱,从来没有赢过我们契丹的汉子,这次也不怕他。”
耶律大石摆了摆手,示意手下安静,果然帐中在没有吵嚷声。
现在的耶律大石和耶律淳,身处的不是险境,而是绝境。
三方势力虎视眈眈,都望着自己这十州城池,每一个都不是燕王能够独立对抗的。
本以为女真人会继续去追耶律延禧,而自己则趁势辅佐燕王登基,重振大辽。
谁知道又是这个杨霖坏了自己的打算,他竟然跑到云州去,和耶律延禧那个昏君结盟去了...耶律大石事前筹划的时候,是打破脑袋也想不出会有这种事发生的。
在他看来,宋人可能会和女真结盟,取回自己丢掉的故土,但是没想到这一次他们竟然使了这么一招。
若是没有杨霖和耶律延禧那个昏君的盟约,没有大宋的物资和兵马支援,耶律延禧弃国而逃,此时早就没有半点威信了。
但是现在,云州大同府的耶律延禧,一下子有了富庶的大宋支持,招兵买马易如反掌,这个昏君势必还要对大辽造成更大的损害。
想到这里,耶律大石冷眼看着陆谦,反正现在是绝境,不会有更差的结果,只有发生变数,才会出现希望。
杨霖派人来就是意料之外的变数,究竟他想做什么,耶律大石迫切地想要知道。
“我和你们一道,去见燕王。”耶律大石沉声说道,算是体面地认输了,不再和这几个宋使争执。
有了他们开路,陆谦等人再不必受盘查,进度不知道快了多少。
燕京城,虽然是汉人故土,但是被契丹占据的时间太久了。
这里的人,也会过元旦新年,但是多多少少沾染了些胡风。
这一年北境风云突变,女真崛起于黄龙府,大辽颓势尽显,这里不管是汉儿还是契丹人,都愁眉苦脸,忧心忡忡。
对于他们来说,稳定安宁已经是奢求,这燕京城好大的城池,也终究需要强者占据,燕王耶律淳不像是能带给他们和平的强者。
他手下的兵马,总共不过十万人,还有一些是怨军八营这样的刚招募的难民。
这些人刚刚放下锄头不久,如何能够厮杀,恐怕还不如燕京府周遭的乡绅豪强手里的私兵能打。
来到燕京城外,陆谦等人好奇地张望起来,这便是俺们汉人百年前的屏障。
如此关墙,已经有百余年不得见矣,汉家屏藩上的累累斑痕,都是一场场惊天动地的厮杀。
耶律大石回头看了他们一眼,沉声道:“走吧,宋人,我带你们去见燕王。”
河间府的酒楼上,杨霖和自己的万岁营狗头军师殷慕鸿侃侃而谈。
“我料定耶律淳不会反对,他现在是个什么处境,可以说是绝境也不为过。
我给他个机会,让他和女真人战上一次,若是赢了自然是成为契丹的救世主,风光无两...若是输了,嘿嘿,我料定他们必输。”
殷慕鸿皱着眉头道:“少宰,您就这么相信那女真鞑子?”
“事实就就摆在眼前,去年这个时候,契丹还在庆贺元旦,和大宋互通使者,可是今年呢?”杨霖叹了口气道:“今年他们的上京府,已经被人家女真占领了。”
殷慕鸿使了个眼色,杨霖轻轻拍了拍身边的蕊珠的翘臀,宠溺地笑道:“你们回去歇息吧,这里不需要人伺候了。”
昨夜里折浣香不堪挞伐,几个小妮子顶上,明显和杨霖亲近了不少。
几个侍女娇笑着敛裾退出,殷慕鸿露出头去看了看,确定外面有万岁营的亲卫,这才进来压低声音说道:“少宰,你要杀童贯,可曾想过会引起滔天巨浪。
朝中的梁师成、高俅等人,在外面的势力就是童贯,虽说我们大宋历来只看重汴京的权势轻重,但是现在毕竟是多事之秋,若是童贯死了,我怕梁师成那厮会趁机挑拨您和官家的关系呐。”
杨霖浅笑不语,殷慕鸿虽然有机谋智慧,但是看人还是没有自己准。或者说他和赵佶接触的还是不多,这个官家对身边的近臣十分宽厚,但是不代表他是个念旧的人。
那王黼当初何等受宠,出了汴梁就被杀了,也没见赵佶发怒下令追究,现在还是个悬案呢;
更被提李师师,被自己使了手段,养在摘星楼跟个金丝雀一般,得空就去把玩一番,还十分嚣张,几乎不避着人,汴梁城风言风语很多,也没见赵佶提起过。
自己若是去御驾前状告童贯的累累罪行,赵佶多半会为他挡下来,但是童贯死了,很快就会有李贯、王贯顶上。
在赵佶手下当官,一定要看清楚这一点,便可以无往不利,而游走于他的底线上。
把童贯老贼杀了,他最多不过是皱皱眉头,还能来追究我不成。
这等佞臣没有任何功绩,又不似自己这般有正经的状元功名,有于国于民的政绩,死一个没什么大不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