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叶脸色淡然,扫视着面前的这些凉州官员们,心下有了猜测——看样子,这是要来‘逼宫’呐!
“是,据报信的斥候说,有三千敌军自西面而来,已离凉州城不到百里了。”
“三千人……消息可否属实?下官任职凉州多年,从未听说过凉州城周围有如此大规模的敌军出现过。”
陆有成满眼狐疑的盯着李叶,又似有似无的看了眼身后的众官员们,其言下之意昭然若揭。
李叶盯着他,笑容繁密:“陆大人这是不相信本官?”
陆有成脸色如常,赶忙解释道:“下官不敢,只是下官担心如此大规模的突然动兵,恐会引起城内动荡,若是扰乱了城内秩序,惊扰了城内百姓,朝廷怪罪下来,我等可担当不起啊!”
李叶笑了笑,他听懂了这句话的意思,明着是对担心凉州城内的百姓,实际上暗指李叶独断专权不把凉州官员放在眼里。
“那若是凉州城有失呢?陆大人就担当的起了么?”
“下官不是这个意思,只是大人仅凭一个斥候的话便调动了城内全部兵力守城,如此大的动荡,若是出了事,谁来负责?”
“出了事,本官担着!”
李叶面容依旧,不留痕迹的抬眼看了看站在不远处孙武,后者瞬间会晤,点点头悄无声息的离开了城楼。
“恕下官说句不好听的,如此大事,别驾大人担得起么?”
李叶盯着他,笑容甜得发腻:“那陆大人想要如何?”
陆有成冷笑道:“李大人,咱们与您不同,这凉州城说到底不是您的,就算出了什么岔子,您大可以长袖一甩回长安去,可这就苦了咱们这些凉州官员们,不仅道承担朝廷的责罚,还要面临被凉州城数万百姓的唾骂,下官岂能不认真对待!”
此刻的陆有成全然没有了先前恭敬,先前那些奉承献礼、谈笑风生的岁月,仿佛瞬间被遗忘在关外的寒风里,此刻剩下的只有赤裸裸的剑拔弩张。
不过理论上说,大家的节操余额都不太多了。
既然陆有成已经先一步撕破脸了,李叶也不用再装下去了,面容渐渐阴冷起来。
“陆大人,此刻敌军即至,城防危急,本官没时间在这儿与你扯皮,速速带着他们回府衙备战后勤,若是再不听命,可别怪本官不顾往日情分!”
李叶从来不会将自己的处境立于危险之地,更何况眼前这个人与他早已势同水火,对待仇人,李叶更是不会手软半分,一般都是拿他挡箭的。
陆有成的脸色顿时变了,眼神立即阴沉起来:“李别驾,治理凉州城乃是本官的责任!”
李叶笑得很亲切:“可陆大人也别忘了,这份‘责任’是谁赋予你的……”
朝陆有成眨了眨眼,李叶忽然压低了声音笑道:“陆大人送给本官的那些钱财,如今还在刺史府的库房堆着,要不要带着众位同僚一同前去观摩观摩?”
话说到这一步,已经很直白了,双方已然卸下了最后的伪装,准备一战定输赢了!
露出眼中闪过一丝莫测的光芒,不知想到了什么,深深朝城楼马道上的众将士扫视了一圈。
此时城东的守卫力量大约有三千来人,其中一半是西州折冲府将士,还有一半是李叶从长安带来的羽林卫将士,剩下便是一千多人的新兵。
三千多人,在加上守备充足的城防器械,面对总数三千的敌军,可以说毫无半点压力,这也是李叶为何要让那三千新兵上阵的原因,此等练兵的好机会,又岂能放过……
陆有成脸色几番变幻,忍不住直视李叶的眼睛,然后,陆有成背后冒了一层冷汗。
此刻李叶笑得很甜,很讨喜,只看他的笑脸的话,看起来他就是一个毫无心机,单纯青涩的阳光少年,可是……李叶的眼睛!
那双布满了血丝的眼中,并没有一丝笑意,反而有些狰狞,面朝着他笑,眼中却闪烁着像狼一样凶残的光芒,仿佛只待陆有成稍有动作,他便会暴起噬人,将曹余连皮带骨吞进肚里。
这样的眼神,陆有成从未见过,在他的印象里,那个从来指挥贪财敛财的草包别驾,是不可能有这种气势的。
可是转瞬间,陆有成脑中猛地浮现出当日凉州城校场上,李叶斩首七十余名凉州官员时的情境。
那时的他还只是个小小的主簿,远远看去只觉得眼前那位少年阴森狠辣,奈何时间过得太久了,久到不仅是陆有成,连那些凉州城的百姓们都忘了……这位十九岁的少年别驾,原来并不有是现在的这副模样。
陆有成咬了咬牙,尽管心中害怕,可现在他却没有后退的余地了。当他接到那个黑衣女子的命令时,便意味着今日他与李叶再也不能共存了。
李叶不管陆有成此时的想法如何,扫视着在场的官员们,笑着开口道:“众位,你们面前的这位陆大人,可不是个好人呐……”
陆有成身后的官员们楞了一下,纷纷莫名其妙看向李叶。
陆有成闻言,脸色腾地冷肃的,冷声道:“李别驾这话可是在诽谤下官?到底谁不是好人,整个凉州城内的百姓谁不清楚?还用下官多言么?”
“陆大人,你为了谋求官位,贿赂本官何止一次?这些恐怕也不用本官多说了吧?”
陆有成有些急躁起来,冷声辩道:“上行下效,若无李别驾这等贪赃枉法的上官,下官怎会有贿赂上司的机会?”
“那这么说你是承认贿赂过本官了?”
陆有成语噎,冷道:“那大人是否也承认自己贪赃枉法呢?”
“没做过的事情为何要认?”
被李叶插科打诨的这么一搅和,陆有成渐渐没有了耐心,冷笑道:“大人这话说得是否太不讲道理了!”
“讲道理?”李叶笑容可掬,语气甚至嚣张道:“本官乃陛下钦封的凉州别驾,官居二品,尔不过一个小小的四品知州,而且未曾定职,凭什么跟本官讲道理?!”
官大就可以不讲道理了么?
——节操呢?做官的节操呢?
周围众官员一脸茫然的看着面前这两位好似泼妇一般的上官,纷纷无语凝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