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文欺武本就有些为人所不齿,众目睽睽之下更不好过多计较。
吴学道呵呵冷笑着“便依你所言……不过这题目却要由一位公正之人来出,方可令人信服。”
“便让老夫来做这出题之人如何?”
人群外忽然响起一声中气十足的爽朗小声,年以六十的裴寂笑容可掬的走了过来,褶皱的脸上却仍旧不是威严。
“见过裴公……”
“裴相……”
众人纷纷行礼,垂首而拜。
李承乾也上前两步,恭敬的行了一礼“承乾见过裴相……”
“太子殿下有礼了……”裴寂微笑点头,转头又看了眼李叶“李大人?哦,老夫倒是忘了,如今该叫你李将军了吧?”
忽然见到裴寂,心情最复杂的便莫过于李叶自己了。
“末将见过裴相……”
自从与李靖深谈之后,李叶渐渐对裴寂生出了一丝惶恐之感,平时也是尽可能的避开他,未知才是最令人恐惧的,李叶很讨厌这种被人玩弄鼓掌却浑不自知的感觉。
“好,半年多不见,长高了、也壮了……”裴寂笑容可掬,像位慈祥的长辈,上下打量着李叶,眼中满是喜欢。
一股恶寒涌上心头,李叶下意识退了两步“多谢裴相夸奖……”
另一边,吴家父子看到裴寂的态度,脸色变得越来越难看,没想到一个小小的从五品武将还有如此之深的背景。
浑然间,吴学道眼中光芒一闪……李叶?好熟悉的名字。坊间传闻说李靖之女有个未婚情郎名字好像也叫李叶,而且年纪轻轻已拜官兵部侍郎……渐渐地,吴学道脸上浮出一层细汗,他终于意识到,自己好像惹到麻烦了……
在众人目光的注视下,裴寂走到中央,不偏不倚的将李叶、吴姓学子拉倒两边。
“众位,老夫便来做这出题之人如何?”
当朝宰辅都来了,还有敢多说半句,吴学道满脸无奈的点点头,心思已经飘忽到了天边……
而对来自前世的表演专业的李叶来说,他接触最多的就是台词,诗词如是,文章亦如是,不敢说抄尽天下文章,但也算是正儿八经的科班毕业。
吴家父子的挑衅已将李叶彻底地推向了文人集团的对立面。
很无奈的选择,却又不得不为,身份和阶级决定处世的态度,他现在的身份是武官,文人们瞧不起看不上,文官们更瞧不上。
那是举国尚武的大唐,文人也仍是瞧不起武官,没办法……
李承乾有点担心,惴惴道“李叶,你行吗?”
李叶玩味笑笑“请殿下把‘吗’自去掉,男人怎能说不行……”
那边裴寂已经开始在思量考题了,盏茶时间后,裴寂仰起头,嘴角带着淡笑,环视了一周后,看向李叶二人。
“既是比试,自是讲究一个公平……”裴寂微笑道“你二人便以这今日发生之事为题,各自赋诗一首,如何?”
吴姓学子沉默片刻,点头道“便依裴相所言!”
李叶依旧是一副无所谓的笑容,点点头不再答话,脑海中开始思索起前世学到的那些诗词文章。
不出意料的是,今日之后二人中定会有一人名声扫地……
若是吴姓学子输了,今后长安士林中怕是再也不会有他一席之地,连带场中这些被他牵连的学子们,更是将其恨之入骨。
而若是李叶输了,下场也同样好不到哪儿去,定会引得天下学子共击之,先不说得罪了天下文官,就连李世民也不好再包庇他了,光是那些嘲讽鄙夷的言论,就能让他颜面无存。当然,这些对李叶来说也不算什么大事,反正自己是武官,而且脸皮这种东西他更是视之若无。
唯一担心的,却是李靖这个顽固不化的老丈人了,若是他真的输了,那李靖这张老脸也就丢人到家了。李叶甚至都能想象到李靖将他赶出李家的画面,并且叫嚣着给李嫣儿改嫁他人的愤怒嘴脸。
刚过去半柱香时分后,吴姓学子率先扬了扬手,眸中带着鄙夷冷笑看了眼李叶,撩袍走到正中央。
“裴相,晚生做出来了……”
裴寂笑容依旧,点点头道“好,那便由吴公子先来。”
吴姓学子原地踏了几步,摇头晃脑的念道“夜半闻犬吠,畜生凄凄难。鼹鼠藏宫闱,蝗蝗难过冬。”
此诗一出,满场学子哄然大笑,鄙夷嘲讽的言语不绝于耳。
诗词其质量并未多好,一首很普通的打油诗罢了,也没有什么通天晓地诲人之词,却是讽刺意味十足,甚至是赤裸裸的谩骂。
犬吠、畜生、鼹鼠、蝗虫……这四样天下人视为轻贱的牲畜,全都在指向李叶,显然吴姓学子并未将李叶当做对手,甚至连诗词都只注重讥讽。显然,他是想用李叶先前做得那种打油诗,来反讽李叶。
全场唯有裴寂最为淡然,他见识过李叶的诗词,更清楚李叶其文采堪称一代绝品。
“李将军,该你了……”
李叶眸中带着冷笑,猛然抬头,看都没看吴姓学子一眼,环视了一周后缓缓开口。
“攻书学剑能几何?争如沙塞骋攞。手执绿沉枪似铁,明月,龙泉三尺斩新磨。堪羡昔时军伍,谩夸儒士德能多。四塞忽闻狼烟起,问儒士,谁人敢去定风波?”
原以为将要看笑话的众学子们瞬间悄声无息,一个个愣愣的看着李叶,满脸的不可思议……
一首半诗半词的诗作被李叶缓缓吟出,虽语气清淡,却带着俯瞰天下的轻狂,很显然,李叶这首诗比吴姓学子高了不只一筹。
与前者那种度量狭隘、睚眦必报的打油诗比起来,李叶的诗词不仅辙、韵堪称上乘,连寓意都比起高出了很多个档次。
两首诗词,一文一武……却是高下立判!
裴寂似乎早有预料似得看了眼李叶,眸中欣赏之意更浓,又看向众人笑道“众学子以为,此遭孰高孰低?”
打人就要打脸,不打脸不讲记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