帅帐方向牛角号吹响,中军已拔营,前锋五千骑兵已出发,中军各兵种也均已启程。
张五常等亲卫跟在李叶身后,与杜如晦带领的几名文官走在一起,那几名文官皆是七八品左右的小官,管理一些诸如粮草登记,府兵名册,军器监管等等事宜。
行军苦不堪言,其中滋味绝不是三两句能说的清楚的,李叶揉了揉被马鞍磨破皮的大腿,扬天叹了口气。
行军了三天,大军也才离开长安两百多里,这苦日子什么时候才算是个头啊!
天色渐渐暗去,空中渐渐飘起小雪,中军内李靖骑在马上,看了眼天色,令道:“就地扎营!明日天亮启程!”
李叶终于松了口气,被张五常从马上背下来,两条腿已经蜷成了罗圈儿,稍微用力一点便感觉快抽筋了。
只是令他崩溃的不仅仅是行军,还有军中那令人作呕的伙食……
晚上扎营之后,火头军开始埋锅造饭,炊烟袅袅升起,不一会儿饭便做得了。一碗飘着几许油星的野菜汤,里面还夹杂着些许黑乎乎的东西,那味道直教人酸爽得不禁颤抖。
李叶快疯了,含泪端着那碗汤,死活也不尝一口。
原本想在天寒地冻的野外喝口热汤的美好愿望瞬间破灭,汤的确是热的,可会不会吃死人,那就不好说了。
“老张,咱们临行前带的肉干还有么?”李叶转头看向张五常,将最后的希望寄托在了他身上。
“大人,前边有片树林,属下去看看有什么野味给您打两只。”张五常嘿嘿一笑,猫着身子离开大营,像只狡猾的狸猫,几个窜身消失在树林中。
林间小道,一堆冒着细烟的篝火缓缓升起。
李叶带着几个亲卫围成一圈坐在篝火旁,上面架着两只刚宰的新鲜野兔,火苗一燎肥嫩的兔肉上顿时冒起滋滋的油星。
张五常用力咽了口唾沫,迫不及待的搓着手:“大人……好了吧?”
“急什么,再等等。”
李叶小心翼翼的翻转着兔肉,从身边小包袱里摸索了几下,拿出一包略黄的粉末细粒,轻轻均匀的抹在表面。
“细盐?!”身旁挨着张五常的亲卫王桩忍不住小声欣喜了一声。
这年头盐还是属于朝廷严禁管控的物品,别说是细盐,就是寻常粗盐也不是谁都能吃得起的,很多时候,寻常百姓家里一年到头也买不起几块盐巴,多是用醋布,才能勉强补充体内的盐分。
这也是为何古代人的受命一般都比较短的原因,营养跟不上,生活条件苛刻,怎么可能活的长寿。
张五常没好气的小声骂了一句:“小声点儿,你他娘的别再把督军招来了。”
“怕个屁,咱就是督军……”李叶哈哈笑了一声,美味尽在眼前,心情也随之畅快起来。
“是吗?……”
忽的,不知是谁在身后开口,直教李叶吓了一机灵,猛地回头,正好撞见尉迟恭那张似笑非笑且黝黑发亮的大脸,身边还跟着一个身着文官官服打扮的中年人。
透着火光,二人注视着李叶,一副不怀好意的模样。
“下官……末将,见过尉迟大将军。”李叶咕噜一声从地上爬起来。
尉迟恭抄起刀鞘啪的一声拍在李叶屁股上,没好气的骂了一句:“督军很了不起吗?”
“不……末将不敢。”
“深夜放火,这要是在战场上,你小子早就他娘的死球了。”
尉迟恭骂了一句,劈手夺过李叶手中的考野兔,先是凑近了闻了一下,而后眼前一亮,马上不客气的撕下一条兔腿大咬了一口,还不忘将另一条腿递给身旁的中年官员,一系列动作行云流水,没有一丝卡带。
中年官员还算比较文雅,慢条斯理的拽下一块肉塞进嘴里,不由得发出一声赞叹。
“李参将这烤肉的手艺真是相当不错。”
“二位开心就好……开心就好。”
李叶欲哭无泪,却不敢有丝毫反抗。虽说督军有监察军队之权,但那也要看分谁,和人家比起来,自己这督军算个屁啊!
幸好,还有一只呢……李叶如此宽慰着自己,同时内心诅咒尉迟恭和那中年官员,吃吧!野味多是细菌,毒死你们两个老王八蛋!
行军路上弄点野味打打牙祭不算什么大事,不只是李叶,其他军中的将士们也经常这么干,就算被发现了,也最多是责骂两句,了不起赏上几军棍。
不过李叶却是这些人中最倒霉的那个,竟好死不死的被军中几个为数不多的高级将领抓个现行,被打劫了还是小事儿,说不准还得挨顿板子。
半只野兔下肚,尉迟恭似乎没有那么生气了,意犹未尽的舔舔嘴唇,一屁股坐在了篝火旁,随手又拿起另一只烤熟的野兔。
“小娃子不错,没想到还有这等精湛的庖厨手艺……”看得出来,这只烤野兔很合他的味口。
李叶笑比哭还难的躬身一礼道:“大将军吃好了就行,末将不敢耽误您巡查军情,末将告退。”
“回来,行军路上哪有什么军情巡查,过来与老子说说话。”尉迟恭抬手扣住了李叶的脖颈,依旧那么不讲道理,一把将他提溜道身边。
“退下吧……”李叶深知逃跑无望,只好认命的叹了口气,招了招手示意张五常等人退下。
尉迟恭捋着乱糟糟的胡须,方方正正的脸型很严肃,无论从外型还是表情,李叶都觉得这张脸类似某种冷兵器,比如板砖……
“小娃子,你说说看。长安到太原府一千多里地,待我唐军赶到太原府,东突厥那蛮夷崽子会不会已将太原府攻下了?”
李叶苦笑,这种事他哪里知道?军国大事,能胡说八道吗?
“这个……回大将军,末将不在军中,委实不知。突厥人虽然骁勇善战,但我大唐毕竟是守城一方,应该……也许……能守住吧。”李叶挠着头,话里全是“似乎”“或许”之类的字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