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秦王府。
“来人!速传天策府众将过府议事!”李世民脸色阴沉如水,接着道:“等等……派人去兵部,将李叶一并召来。”
李叶这个人他看不透……
这个斜刺里窜出来的奇怪少年,短短几月便扶摇直上官居四品,难道仅是靠机缘巧合?
当初李世民泾阳遇刺,也曾多次怀疑过李叶的用心,但无论他怎么疑虑,也还是猜不透此人的想法。
但如今已是箭在弦上,李世民没有丝毫退路,只能拼尽全力搏一把了。
看着李世民带着杀气的面庞,房玄龄欲言又止,深深叹了口气。
事情走到今天这一步,已不能再跟谁讲道理了,混迹朝堂这些年,房玄龄早已看清了各方势力的嘴脸。
他们残暴蛮横的本质永远藏在一张讲道理的脸皮里面,舌灿莲花的表象下反映出胡搅蛮缠的灵魂。
若想反败为胜,便得更残暴,无论任何纷争,发展到最后往往只有你死我活这一种结局。
房玄龄之所以叹气,是因为他从李世民眼里看到了杀机。
他知道这个战无不胜的秦王,会不惜一切代价达到争储的目的,而所谓的“一切代价”,往往代表着无数人命。
尽管房玄龄对李世民的忠心可鉴日月,但不可否认他也是大唐朝臣中的一员,他无法克制自己内心的忠义之心。
相对房玄龄的复杂心情,李叶的心情更沉重。
没想到简单的一次朝会,竟会闹出了这么大的动静。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人猝不及防,本该做得准备,也不得不提前进行。这让一样小心谨慎的李叶,感到一股莫名的危险……
李世民何等聪明之人,为何就看不出李渊的心思呢?既已知兵权难保,那不如拱手让出,还能再老爹面前搏个好印象。
为何非要闹到这个地步不可呢?
走近秦王府前厅,当看到李世民眼中灼灼光芒的那一刻……
李叶恍然明白了!
故意的!他是故意的……
所有人都清楚李渊是不可能轻易易储的,和李建成争斗这么些年的李世民岂会不知?正是因为他深知储君之位离他太过遥远,所以才会使出这种极端的手段。
试想——当众多天策府上将们得知李世民被罢黜兵权之后,他们会是怎样的反应?那些依本就附于秦王府的朝臣、士族们,又会是何反应?
是、树倒猢狲散?还是、拼死一战?
若李世民当真心灰意冷,想要皈依我佛……这些人会不会往寺庙里送两个不穿衣裳的舞姬,扰了他的清心,坏了他的修行?
答案是一定的。
李世民这么做,就是为了激起这些人背水一战、殊死一搏的决心!
正所谓‘釜底抽薪’大抵就是如此了……
搁下满腹心事,李叶从容走进门,朝李世民躬身一拜:“微臣李叶,拜见秦王殿下!”
“李大人不必客气,落座吧。”李世民笑着点点头,算是给足了面子,挥手示意婢女们服侍他坐下。
“你小子怎么搞的?此乃私人聚会,怎的穿一身官服就来了?生怕人家不知道你来了么?”尉迟恭坐在李叶上首,伸手朝他头上胡撸了一把。
“尉迟将军是怕谁知道?”李叶无奈笑笑。
“自然是……”
喝完杯中酒,尉迟恭欲言又止,脸色凝重起。如今已是殊死搏命的关头,谁知道、谁不知道,已然意义不大了。
等李叶落座后,李世民放下酒杯,直入主题:“李大人,本王今日请你来,确有一事相商。”
“殿下言重了,您请讲。”李叶眼皮微跳。
“相信来之前你也听说了,今日朝堂之上,父皇罢黜了本王的兵权。”李世民目光闪出几下,语气冷道:“如今关内兵权尽归皇叔赵郡王所掌管,相信不久之后,朝中太子一派就要对本王发难了……”
说到这儿,李世民目光灼朔盯着李叶,其中意味虽不明、但觉厉!
李叶起身上钱,想都没想便道:“一切听凭殿下示下,微臣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表忠心的时候到了……
李叶很清楚李世民今日叫他来的目的,此时所有的阿谀奉承、趋炎附势都不管用,真正‘赴汤蹈火’的时候到了。
至于出谋划策——有长孙无忌、房玄龄、杜如晦等一代名臣在,哪里用得着他。就算李叶真有济世良方,李世民敢不敢用还真不好说。
管他忠心是真是假,李世民倒是不客气,直接道:“先前你进言太子疏远世家贵族,今日本王也需要你办件事儿……”
李叶陡然冷汗淋漓:“殿下是想利用微臣,拉拢五姓七宗?!”
李世民微微一笑:“李大人怕了?”
“微臣……”
怕!怕得要死!怎能不怕!
五姓七宗的手段如何他深有体会,仅仅一个荥阳郑氏,就足以将他轻而易举的碾死,更别提兰陵萧氏那些更为鼎盛的世家门阀。
李世民的目的很好猜测,用一个李叶来换取长安士林的好感……
都说是,卸磨才杀驴。李世民更狠,磨还没拉完,就想着要杀驴吃肉了!而李叶就是这头‘又肥又胖’的蠢驴。
对面从未开过口的长孙无忌,忽的笑道:“李大人放心,殿下只是佯意打压于你,等到满朝文武都以为秦王无计可施、仓皇求保之际,便是我们动手之时……”
李叶认命似得笑笑,问道:“那不知殿下想要如何动手?”
“本王如今没了兵权,相信不出三日,太子就会连同朝臣们再夺我理政之权,到时候……”
李世民冷冷一笑,猛地仰起头:“他们便真是称心如意,将本王‘架空了’!”
“微臣明白了……”
看着李世民几欲嗜血的目光,李叶苦笑,已然是上了这条夺嫡争储的不归之路,不论是太子、还是秦王,都不会轻易放过他的。
既是棋子就要有做棋子的觉悟,这是李叶此番唯一体会到的心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