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富坊就紧邻皇城根下了,与百官上朝的午门,也只是隔了四五个坊罢了。由此可见河南道的实力有多强!
常言道,皇城根,居不易,离皇城越近,房子便更贵,河南道能够在咸宜坊安置产业,便足以证明河南道的财力了。
陈奇瑜带着张书堂一行,来到了河南道会馆前面,张书堂抬头看去,临街的却是一个二层的门楼。
一并八开的大门上,一方黑漆横匾订在上面,上书:“河南道会馆”五个苍劲有力的大字。
陈奇瑜到了门前,便有一个小厮迎了上来,见到跟随在陈奇瑜身后的是百十名精悍的壮年男子,一行人中,还有人受了伤,正缠着带有血污的绷带。
小厮当即就明白了,这一行人必然是官场之人了。
他赶紧笑着做个稽:“敢问大人是何职称,来河南会馆是要住宿呢,还是要打尖?”
听到小厮说话,一个正坐在柜台后面,看似掌柜的男子,抬头看了一眼,脸色大变,急忙上前,他满面笑容弯腰道:“原来是陈大人进京了,小的王有才这厢有礼了!”
陈奇瑜笑着点了点头。
张书堂暗思,此子果然不愧是能被派驻京城的人物,单单这句话,不过是一个见礼,就将自己的名字带了进去了。
这是一个人物啊!
不过是多了三个字,就让他有了无限的可能!
万一哪一天,有人想起了这厮,稍微提拔一下,就足够此子受用无穷了!
陈奇瑜进京的消息,在官场之中并不是什么隐秘事。
身负照顾本籍在京官员,打探有关本省官员消息的会馆,做的就是这个事。
因此,王大财才会在几年之后,再次见到陈奇瑜,就一眼认出来了——只因这段时间进京的河南道大官,并不多啊!
那王大财对着小厮道:“记着了,这是咱们河南道的分守道,陈德州陈大人,下次一定要记住了!”
那小厮忙不迭连连称是。
陈奇瑜指着张书堂几人,一一介绍了。
身为驻守京城的外派吏员,这厮也不过是一个八品的小吏罢了,见到几人也不做姿态,当即笑脸相迎。
王大财请陈奇瑜一行进了会馆。
作为进了京的河南道最高官员,虽然陈奇瑜的调令,很有可能不再在河南任职,但是馆内的众人还是纷纷上来拜见。
诸人笑着应和几句,众人知道陈奇瑜一行远行劳累,约好了晚上给众人接风,便各自散去。
会馆很大,足有四进的大院子。
一行人的住所在第三进,百余人住满了两栋三层的小楼。
众人放下行李之后,纷纷跑去打水洗漱,而陈奇瑜招呼张书堂进了三楼的小茶室。
陈奇瑜道:“书堂,你在会馆小住几日,我明日先去吏部报备,待确定改任职何处之后,会要前去面圣的。
到了那一天,你方可去敲击登闻鼓,如此,我也能给你搭句话,你明白吗?”
张书堂点点头,他知道,这是陈奇瑜没有将他当做外人,要趁着自己在皇帝面前的时候,好帮他说话。若不然,鬼才管你死活!
陈奇瑜继续道:“登闻鼓设置于长安右门外,最初是由监察御史值守的,后来改为六科给事中轮值。”
张书堂疑问道:“大人,如此重要的一个地方,想来应该有军卒守护吧!若是只安排一个文官看守,若是人人因为小事而来敲击,岂不是要乱套了!”
“老夫果然没有看错你!”陈奇瑜抚须长笑:“这份眼光,实在是犀利至极啊!
的确,值守皇城的兵卒不算在内,还有专人值守的。
你要记住了,若是兵卒敢来拦截,只管冲过去便可,其等不敢动手的!
你需要注意的就是——每一日,都会有一个锦衣卫校尉,带着四个锦衣力士值守在登闻鼓外。
此五人,才是守护登闻鼓的真正兵卒。”
陈奇瑜拍拍张书堂的肩膀,笑道:“你小子是不是早就想好了的,竟然特意带着锦衣卫将军前来!
以高校尉一级的锦衣卫将军在场,有了同门之谊,那五个锦衣卫自然不会阻拦你等,而六科给事中,不过是区区一个文臣,更是阻拦不住你等,这登闻鼓啊,你是敲定了!”
张书堂认真谢过了陈奇瑜的指点,他疑惑道:“大人,末将有一事想不明白?”
“说吧!”陈奇瑜说了这么多,早就口干了,他喝了一口茶润润嗓子。
张书堂继续道:“这登闻鼓,本来乃是皇帝陛下用来体察民情,让冤假错案者,有一个上达天听的渠道的,为了那些官吏竟然胆敢阻拦呢?”
陈奇瑜摇头,脸上却是一片愤恨之色,手中的茶碗也被他捏的咯咯吱吱只响。
许久之后,陈奇瑜才道:“自太祖朝至今,我朝为了防止专职后会徇私枉法,是以并未设置专职与登闻鼓的官吏,都是以官员轮值的方法来安排的。
但是,在国朝之初,因为吏治清明,是以,那些轮值的官吏,却是不敢阻拦敲击登闻鼓者。
到了万历朝之后,因为吏治渐渐腐败,那些轮值的官员,不愿意多事,是以,便互相勾结着,开始阻拦起来。
但是只要你敲响了登闻鼓,六科给事中却是不得不接下状纸,否则是要丢官免职的。
我大明可不止一个因为拒收状纸,而丢掉了官职的六科给事中!”
陈奇瑜从怀里掏出一张写满了字迹的纸,递给张书堂道:“这是老夫给你写的状纸,你拿去誊抄一份,然后背熟了,以防陛下忽然提问!”
见到陈奇瑜考虑的这么周到,张书堂再次拜谢。
陈奇瑜仔细想了想,发觉没有什么纰漏,又仔细的将流程给张书堂讲了一遍,遂挥手让他去了。
赶了许久的路,张书堂也早已乏了,他洗漱之后,便去了卧室小寐。
到了晚间,果然有官吏前来请诸人一起赴宴。
张书堂几人都是有官职在身的,自然是也被众人一并邀请。
宴会就在金水河畔的一座酒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