菅磐峡一跪到底,身负四千年道行的老怪硬是要拜入陈醉门下,毫无疑问是个极大惊喜。陈醉受宠若惊之余,又不免有些怀疑对方的诚意,同时也缺少给这四千年老怪当师父的自信,所以一下子没敢答应他。
这老怪本是心机深沉之辈,此刻是受到绝望情绪左右才会做出这样的决定。
陈醉说服他的过程中以科学为理论基础给他画了一张大饼。然而科学研究不是耍嘴皮子,想要实现那种以顽石焚天毁地的水准,就当下这个时代所拥有的资源而言,根本是不可能的。
炼锋城的确已经有了领先其他区域一个时代的基础教育机制,野老山中作坊工厂林立,在抱天揽月楼充沛的资金支持下,很多优秀的大工匠都以搞研发创新为己任。但那也只是形成个格物致知的范围而已。
陈醉没有太多时间去为这个时代普及基础物理学,他自身的水平有限,更没办法根据梦中人生那一点点皮毛知识就复刻出多少科学大师皓首穷经一辈子的研究成果。所以,他很清楚自己那些话只是画一张大饼,看看就算了,充饥不成。
菅老怪要的是能为家人报仇的希望,他的仇人是道君圣人九宫。而所谓的顽石爆炸,其实就是个借五行生克的道理故弄玄虚的把戏,这点东西对于菅老怪这种大修士,要不了多久就能弄明白。另外陈醉甚至都不确定,就算某年某月真造出一枚那玩意来,是否就真能炸死可以神化道,道化天地的九宫山人。
“你还是起来吧。”陈醉道:“我可以不计较任何条件的帮你解除身上的束缚,但是收你为徒就算了,你现在是被仇恨冲昏了头脑才会做出这个决定,我不能在无法对你做出任何承诺的情况下收你为徒,这太荒唐了。”
菅磐峡身如磐石,一动不动,大有陈醉不点头就一直跪死在这里的意思。
“闻道有先后,达者为先,博闻强记未必一定要年长。”菅磐峡沉声道:“老夫虚度光阴四千载,只论道意修为并不比师尊高明,见识手段在您面前也不敢妄自尊大,拜您为师,弟子甘心情愿。”
陈醉大为挠头,想了想,又道:“那不如这样吧,咱们来个口头协议,你暂时算我的记名弟子,不是正式的,咱们以三年为期,三年内你留在我身边观察学习,三年后再做决定,如果到那时你我彼此都认为合适,我就收下你。”
“弟子多谢师尊慈悲。”菅磐峡再伏地叩首。
陈醉没有办法,只好受了他一拜,连忙把他扶起来,道:“此事你知我知,其他人面前你不要自称弟子。”
菅磐峡一丝不苟道:“谨遵师命。”
陈醉无奈苦笑道:“此事就这么说定了。”
菅磐峡道:“弟子知道师尊急于寻找无忧仙宫救人,弟子知道仙宫就在天穹神山的千雪峰。”
“也没那么急。”陈醉道:“还是先助你脱困,然后找那个教宗算算账,大的咱们打不过,就先拿小的出出气。”
“师尊要怎么助弟子解脱束缚?”菅磐峡有些感动,同时又十分好奇问道:“是打算提炼那个金属镓吗?”
陈醉点头道:“我需要黄铁矿,或者矾土锗石,这些东西都不算什么稀罕物,你的子孙后代既然是炼造兵器的,想来也会经常接触,我要找的这种金属镓就在这些物质里,需要一些技术给它们分离出来,你不是想拜我为师学格物致知的东西吗?那就从这件事开始吧。”
“谨遵师命!”
这老鬼给个鸡毛就当令箭。
炎都西城外,禁军团练营北五里的石头山上,一个黑衣少女负手立在一块巨岩上正向下望。
官道上,二十万征西大军前锋浩浩荡荡走过。
但见旌旗飞彩成云,戈戟生辉如电。滚滚盔明,层层甲亮。最前端是禁军出名的八千捍刀陷阵营,军容整肃,弯弓硬弩雕翎箭,飞云掣电,杀气腾腾。居中的队伍当中有马车数辆,四周围是八万红甲骑军拱卫,人人威风,个个煞气。
一名燕颔虎须身材雄伟的英武男子走上巨岩,低声说道:“大人,稽查司已查明,伪赵朝廷征召来九府十七郡人马为西征军主力,已经在内皇城外禁军总营集结完毕,首批粮草辎重两日前就到了抚州,东路边军的统帅候裕同昨日奉召入京,主帅人选已定,看来他们是想一战定江山了。”
“消息传回落日城了?”黑衣少女问道。
男子面色沉重,额首道:“昨天傍晚三十八组传讯飞禽就已升空,即便对方以鹞鹰灵禽拦截也不可能全部拦下。”
“唐将军怎么看此战?”黑衣少女转脸一笑,道:“你久经战阵,又熟知敌情,不如先分析一下战局。”
“末将不敢。”被称作唐将军的英武男子道:“九大人是卫公高足,道法通玄,长于谋略,唐某怎敢在大人面前献丑。”
“嘻嘻。”九大人笑了笑,道:“唐天豪,你这阴阳怪气的,可是还记挂着我整治你们几个的仇呢?”
“末将不敢。”唐天豪道:“九大人不要误会,末将和几位大档头深知大人严苛对待,其实是为了我等战力提升,身家性命着想,感激犹不及,岂敢为此心存不满,刚才所言句句发自肺腑。”
黑衣少女正是陈醉临危任命的稽查司魁首阿九,她本就是千年大妖化形成人,自从得到陈醉以梦中人生记忆中的道法传承,她便绝妖气,化元丹为丹田真元,一身修为突飞猛进,如今实力已经今非昔比。
自从奉陈醉之命接手稽查司,阿九便独自上路来到炎都,联络上以唐天豪为首,奉命潜伏在炎都的稽查司众人。她一个小姑娘家家的,担任这么重要的职务,固然有不容易引人关注的优势,但也有难以服众的劣势。
所以一接手稽查司,她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杀人立威。
这个被阿九盯上的倒霉蛋儿便是新任大赵将军,上任以来一直针对稽查司旧将大肆搜捕的程白象。
陈醉离京前做出布置,安排稽查司总旗以上官员诈死瞒名潜伏下来,总旗之下编名造册,辞官遣散藏入民间,把一个偌大的稽查司衙门弄成了一副空架子。但其实这股力量是被抱天揽月楼接手养着了。
赵俸炆称帝后,加封魏无极为魏王,稽查司魁首大将军是不能再做了,于是就在魏无极的主持下重建稽查司,并把自己唯一幸存下来的弟子放到了那个位置上。
这鳖孙上任以后便招募江湖各派高手,针对稽查司的老人儿展开残酷血腥的诛杀行动。着实造成了极大破坏。
决定刺杀程白象之前,唐天豪为首的三十八个大档头都表示反对。他们认为程白象寸步不离炎都,而在炎都行动的风险太大,成功的机会渺茫,所以不值得冒这个风险。
阿九当时未置可否,却在某一日,忽然单枪匹马在炎都大街上突袭了程白象的车驾。先以威力惊人的九尾涂山法相迷惑众生,而后用黑龙索当街取走了程白象的人头。
稽查司是一个凭实力说话的地方,正所谓钱压奴婢手,艺压当行人。此战过后,唐天豪等人对阿九的战力心悦诚服。从那以后阿九便树立了威信,算正式接手了稽查司大权。
“恕你无罪。”阿九吩咐道:“但说无妨。”
唐天豪推却不过,略作思索后沉声道:“末将以为,若无特别变故,此战我大赵必败!”
阿九歪头看着他,未置可否,又问道:“何以见得?”
“贼军势大,人多势众;统兵者候裕同是当代名将,卫公不在朝中,西赵军方无人能与之比肩;高端战力对比,我军无人能与泓又大天师抗衡。”唐天豪直言不讳道:“为今之计,首先应尽量去破坏贼军的粮草辎重,其次传书朝廷,在靖州武威关设置第一道防线,派一位老成持重的将军主持,收缩防御为主,延缓贼军西进。”
“没了?”阿九不大满意,白了他一眼,道:“你在赵俸侾军中混了那么多年,天天大骂朝廷不会用人,然后给你个机会发表看法,你就想到这些?”
“当前最重要是无论如何想办法联络上卫公。”唐天豪并不介意,续道:“局势险恶,只有卫公亲率护城军,才有机会一战!”又道:“现在朝中勋贵集团把持朝纲,大将军岳恒被打发到西北主持军政,老宰辅有心无力掌控不了朝局,以司旭飞为首的青年将领占据了军方主导权,眼下除非卫公回归,否则朝中无人能阻挡这些眼高手低之辈去以卵击石。”
阿九道:“陈大哥为了我姐姐的事远走玄天宗,之后就不知所踪了,暂时抱天揽月楼听风司那边也没有消息,指望他等于远水解不了近渴,最后一次联络,他留下的消息说,郦凤竹已经回到落日城主持大局,皇帝陛下得到了天机楼的支持,便等于是顺应天命,这还不够?”
“纵然天命所归,也难说对方没有逆天改命的神通。”唐天豪道:“前些时炎都突发大地动,全城巨震,民居多有垮塌,黑云遮天数日,听风司的谍子见到黑龙向东盘空而走。”顿了顿,又道:“当下南陈正对东蜀女儿国用兵,末将所虑者此举是泓又大天师与南陈高祖达成某种协议所致。”
“已经查实了,的确是黑龙帝驰援五凤池。”阿九道:“每个人都有绕不过去的坎儿,镜空月的麻烦就是黑龙帝的死穴,这老头一走,却给了泓又大天师机会窃走了赵氏的龙脉皇气,竟籍此一下子收服了九府十七郡,连东路军统帅候裕同都甘心情愿效命,咱们的人还打探到魏无极正在闭关修炼圣剑王朝留下的圣心皇极功,火教卫青红传讯说这是昔日人间界第一玄功,奥妙非凡,若修习有成,甚至可以越级挑战天人强者。”
“候裕同手握东路边军,大权在握,完全具备了割据一方的资格,而且他本就是停在超品巅峰多年的强者,等闲好处绝难入他法眼。”唐天豪道:“除非泓又大天师能在修行方面给予他无法抵挡的诱惑。”
“大约就是这样。”阿九道:“听风司方面掌握的消息,最近这段时间先后宣布归附朝廷的九府十七郡,也都有新的强者出现,除了天地堂八十年底蕴外,多半是赵氏龙脉皇气和昔日天师堂传承的圣剑玄功在发挥作用,这还不是最可怕的,最可虑者是泓又大天师和陈师道两个早有勾结,毕竟陈师道与天地堂之间不是第一次合作了。”
唐天豪道:“可笑司旭飞等无知小儿,还在那里自诩天命,不知天高地厚的想要一战定乾坤。”
阿九看着下方正在通过的大军,军容整肃,杀气腾腾,黛眉微蹙,道:“现在咱们也只能尽人事听天命,就看郦凤竹这天之骄女有没有本事挡住泓又大天师,稽查司接下来的任务是全力破坏对方的粮草辎重,另外诸位行事不必勉强,在我回来以前,只需做好分内事即可,至于此战最终成败功过暂时也只能看郦凤竹的本事了。”
“九大人这是准备去哪里?”
“陈大哥是在南陈境内失去联络的,多半咱们在那边的联络点是不能用了,本座打算亲自往南陈走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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