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完全下山之前,帮工们全部来到了方静家院门外,等候着发放这半个月的工钱,一大群人,有说有笑的,村正和几个村老们也都过来帮忙。
“各位,各位,静一静,静一静。”村正站在院外,向着帮工们喊了起来。
“一会儿啊,十个人十个人进去院子里面,静娃子会如数给你们发工钱,大家不要乱,也莫要吵,发完工钱了,就在院子里数清楚,没有问题了,再出院子离开,好方便还未领到工钱的人进到院子,好了,下面开始发工钱,先进去十个人吧。”村正大声的喊着,希望尽量不要乱了起来。
好在方静家院外那条小路够长,再加上这片地也够大,足够这一大群人站在那里排队等候了,要不然,只能去大榕树那里发工钱了,可方静是个懒人,能在家里办的事,绝不跑出去,这才选择在家里发放工钱了。
工钱发放得很顺利,至少没有发现有错误的,也没有发现有人有意见的,除了四个工头之外,工钱基本都一样的了,另外一名工头,是由村正选出来的,毕竟建学堂的事,还是交给专业的人来搞定吧。
帮工们领着自己这半个月的辛苦钱,开心的站在院外,有说有笑,这个说要给自己娃儿们扯点布做身新衣服,那个说要存起来给自己媳妇打个头叉子,还有的说要存上些铜钱,买上足够的粮食,好让家里能度过这家里没粮食的日子。
“大家工钱领到了,这是半个月的工钱,每半个月我这里发一次工钱,你们可以先存着,或者交给你亲戚家存着,等到了月底,你们也可以托人捎回去,也可以继续存着,都随你们。”方静来到院外后,大声的对着这一大群人喊着。
“好了,大家要是没什么事了的话,可以回去了,要是有任何事,都可以找我或村正,上工的事情,你们就听工头们的吧,我基本也不过问,你们是做这些事的匠人,我可不懂,好了,大家都请回吧,这天都快黑了。”方静说完后,也转身回了院子,帮工们也开始陆陆续续的往各家亲戚去了。
方静回到院子后,继续坐在椅子上和村正他们商量着事情,毕竟学堂的建设可是不能再拖了,是该加快速度了。
“静娃子,你说的那个水泥,什么时候能到啊?我这些天一直在学堂那盯着,眼看这半个月都过去了。”村正急切的向着方静问道。
“村正,明天我去县城看看,是不是应该快到了,我也好去迎一迎,再者,我还要把花婶的夫君骸骨给送过去,这一直忙着差点忘了这事。”方静不敢说水泥是自己响哑巴神仙要的,只得编着个借口说是从胡商那买的。
“对对对,你那花婶夫君的骸骨确实该送过去了,我也差点忘了这事,这是大事,答应了人家,就得把这事办妥了,静娃子,你明早早点出发,也省得人家心里一直惦记着。”村正拍了拍脑袋,惊呼着自己忙着学堂的事,都把人家的正事都忘了,叮嘱着方静尽快把这事办了。
一夜无话,方静起了个大早,天一亮就起来洗漱了,洗漱结束后,从竹屋里抱着一个木匣子,准备去县城,昨日已经与家人们商议好了,今天要去县城,把黄梅花的夫君骸骨送回家,所以,早上也就不再跟家人打招呼了,直接离家往着县城而去了。
方静路过大榕树时,却发现学堂工地,早就有人在了,看着这些帮工们,这一大清早的就已经起来开始干活了,心里感慨,还是这时代的人实在,没有什么偷奸耍滑的,也许是因为穷怕了,更也许是因工钱高的原故,总之,在方静眼中,这些帮工都是好汉子。
方静来到县城门口时,发现县城的大门还没有开启,方静有些头疼,这起来早了,也是个麻烦事,在这唐朝时代,可不像方静前世一样,一座城市各种的交通路线连接,想封城?那你得派不知道多人才能够封城了,可这要是放在此时,把一座县城的四个方向的大门一关,嘿嘿,你想走?门儿都没有。
据唐六典介绍,长安城的内外门开启关闭时间都不一样,长安城门相对要晚一些,而皇城与宫城却是要早一些,里坊大门的启闭时间也各不相同,毕竟大臣们也出行与上朝,自然时间都有所不同的。
而其他州县城的大门时间,都依照长安城大门的启闭来定,但基本不会完全相同的,毕竟天高皇帝远,不可能也完全相同的,再者都是由人去做的,时间自然也会有所改变,而且城门的开启,都会有相应的人员管辖,记录,各级官员时不时会查验。
此时的方静这会儿来到城门口时,时间也就早上的五六点,相对也只是天亮了而已,而在城门口处,却是有一些人排队等待着城门的开启。
不到一刻钟后,县城的大门终于是开启了,可方静却是不想现在过去,时间太早了,怕引起黄梅花的奇怪,最后,方静只得在山林里待到差不多上午巳时(9点至11点)时,这才从山林里走了出来,往着城门处走去。
方静进到城中后,往着花婶开的客舍而去,此时街道两边的店铺,都大开着,店铺里面,以及街道外面,都是迎来送往的,好不热闹,在这已经没有战乱的时代,每个人都卯足了劲向前奔,不管是官员也好,还是商人也罢,就连最底层的农户人家,都期望着新的朝代,带给他们不一样的生活。
方静缓步前行,两刻钟后,来到了花婶开的客舍门前,说实话,方静心里此时有些沉重,这毕竟是给人家送回遗骸的,自然没有多少可以开心的事,当然,这其实已经算是一件庆兴的事了,但对于黄梅花一个妇人,拉扯着一个孩子,还开着一家客舍,维持着生活,这已经是难中之难了。
方静没有直接进到客舍当中,而是站在客舍门外,看着客舍里面,也不知道黄梅花有没有在客舍当中,也不知道王继之在不在,这木匣子可是王继之他父亲王节之的骸骨,最终还得王继之来抱进去,方静可不敢随意抱着木匣子进入到客舍当中,昨日夜晚时,村正可是告诉过方静,该如何办的。
方静面带严肃的表情,静静的站在客舍门前,就连客舍里面的伙计,都有些好奇方静为什么抱着个木匣子站在客舍大门外,也不进来,也不离开,虽是认得方静,但也不好过去问什么,毕竟方静与他的老板娘可是很熟的,他也只得去到灶房,向着还在忙着手中活计的黄梅花禀告了一声。
黄梅花听着店中伙计说是方静来了,这才停下手中活计,出了灶房,却是看到方静抱着个木匣子站在客舍大门外,心脏像是被大锤重重的敲了一记,她已然知道方静抱着的木匣子是什么了,又为何要站在客舍门外了。
“夫君,夫君,夫君啊。”黄梅花突地嚎哭了起来,步履维艰的向着客舍大门外走去,伙计瞧见自己的东家如此模样,心中也已然猜到了一些,忙跑了过来扶着黄梅花,十米左右的距离,却像是走了半个世纪。
“夫君,夫君,我终于是等到你回来了,你终于是回来了啊。”黄梅花走近方静身前,抱着方静手中的木匣子,豪不顾忌的抱着木匣子嚎啕大哭,伤心难过哭泣之声,与这街道上的繁华,形成了一道,天之幕,把整个世界都隔了开来。
方静呆站着,不知道是该扶着伤心欲绝的花婶进到客舍,还是随之哭泣,方静无措,这本应该半个月前就该送王节之回家的,可自己却是拖了半个月之久,才送了回来,无心之失,却使得黄梅花多等了半个月之久,方静心里非常的过意不去,但此时,却又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本应是繁华的街道,被黄梅花的嚎哭之声惊醒,各街坊邻里,都从家中走了出来,想瞧瞧这客舍的东家,为何大哭起来的,如此的伤心难过,难道是有人欺负她了吗。
“夫君,我的夫君啊,你怎么才回来啊!”黄梅花抱着木匣子,瘫坐在客舍大门外哭喊着,没有人会在此时去扶她,更没有人去安慰。
此时的黄梅花,需要的只是宣泄,宣泄她心中的痛,宣泄她心的伤,更是向着这不公的老天哭诉,哭诉着她的命运如此艰难,可这老天又如何会同情这世人呢?
方静怵立的站着,双手都不知道该放哪,也不知道该如何办,只能观望着瘫坐在地上的黄梅花,就连那伙计此时也都不知道如何办,两人都相互望了望,都希望对方给个信息,可两眼对望后,都明白此时最好什么都不要做才好。
街道上围观的街坊邻里,也都默默的看着,只有几位老人,才会双手抹了一下脸上的泪水,或许都在回忆着什么,更或者是触景生情。
一刻钟后,方静有些看不下去了,这人真要如此哭下去,眼睛也受不住的啊,更何况是一个伤心之人,心中会去回忆以往诸多的事情,会使人越陷越深,适当阻止一下才好,要不然,这场面可会一直延续下去的。
“花婶,莫哭了,王叔回来了是好事,你应该高兴才对,这还要继之过来迎着王叔回家,这才是大事。”方静蹲下拍了拍黄梅花的肩膀,轻声说道。
“夫君,你回来了,你终于回来了,静侄儿,你说的对,我得回家去喊继之过来见见他父亲,继之,继之。”黄梅花从伤心难过的情境中恢复了过来,但也是有些迷茫,爬起身来后,向着家跑去,一边跑一边喊着继之,使得街坊邻居慌忙让道。
方静从地上抱起木匣子,把沾有灰尘的地方,轻轻的抚去,吹了吹,不希望有任何灰尘沾染了这位汉子,更或者是自己父亲的好友,同样也是一位父亲,直到木匣子上见不到任何灰尘后,静待着王继之过来,迎着他父亲回家。
方静这一小心的动作,使得这些街坊邻里大赞,心中都对这眼前的小伙子,心生好感,就连客舍中的伙计和住客们,都大为赞叹。
也许这么一点点的小动作,在无关人的眼中,或者在方静前世人的眼中,只是一个随手的小动作,但就因为这么一个随手的动作,却是使别人知道,方静能把这王节之的骸骨送回,更是轻抚掉木匣子沾有的灰尘,这是一份尊重,也是一份敬重,更是一份情意。
方静只是做了自己应该做的,更何况这木匣子中躺着的是自己父亲的战友,更是朋友,作为一个晚辈,理应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