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苛遭受了驱赶,跌跌撞撞跑了出去。安小郎见彩衣少女把人赶出去了,回过头来问道:“就这么放他走了?”
彩衣女子没好气道:“还能怎么样?他可是大匠,我又不能搜他忆识,就算搜恐怕也没结果。他自己也是被迷惑的。”
大匠的份量还是很重的,没有十足的证据,是不能直接抓人的。就算定罪,也不能用搜寻记忆这等方法。所以现在她只能放人走了。
安小郎不解道:“你不能也被迷惑下么?”
彩衣女子被他的言论惊了下,她斜眼看着安小郎,道:“你的思路很开阔嘛,不愧是差一点就评上大匠的人。”
安小郎狐疑的望了望她,他怀疑这个纸人在损他。
彩衣女子一挥手,道:“好了,我该走了。等天机院来人,你自己对他们交代吧。对了,你那两个手下中的幻术我帮你解了,下来你自己小心些啊。这伙人可不简单,说不定还会找你的哟。”
安小郎这时正容道:“谢谢师姐。不过他们不是我手下,只是负责保护我的人。”
彩衣女子听这话,却是正视了他一眼,道:“行。你自己小心。”说着,脚下已是腾起了一道气光。
安小郎道:“还要请师姐替我谢谢师伯。”
彩衣女子化一阵风离去了,只是留下了一句话,“会帮你带到的。”
她乘着这一道风直接飞回到了位于灵妙玄境的白真山中,身子轻轻飘飘的随风往一座阁楼而去,穿门入室,落在一只铜盆之中化为一张画女纸符。
而上面彩笔描绘的影子则是脱离了纸符,晃晃悠悠飞起来,落在了一个盘膝坐在那里的少女身上,可见她与方才那彩衣女子一般模样。
她睁开眼,将纸画拿起,伸手一抹,上面就显现出来方才那两个修道人的画影,她心道:“这璃玉天宫的画壁之术配合我白真山的擒空之法倒是挺好用的。”
她带上符纸,离了自己的阁楼,循着一缕琴音来到了位于白云深处的云居之上,走到一座香水殿阁之中,对着坐于案后聂昕盈一礼,道:“师姐,办妥啦。”
聂昕盈的面前案几上摆着一幅玉京舆图,除了原尚台和另外两家镇守,以及几处机密之地外,其余大部分地界都在她的监察之下。
白真山一脉本就是玉京三家镇守之中势力最盛的一家,在她接手俗务之后更是强势。
盛日峰一脉驻守玉京年月不长,玉航道人门下人才虽有一些,可大多都是奉行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行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而璃玉天宫的后辈之中也就孟嬛真最出色,但是她为人较为温和,很少最得罪人。
聂昕盈却是从来看不惯犯过之人,别人不敢管的她来管,别人不愿过问她来过问,所以这几年监察事宜主要都是由她在主持了,还常常和位于冀空上洲的天机院驻地相互配合拿人。
她抬头道:“人带回来了?”
彩衣女子道:“在呢。”她将符纸拿了出来,轻轻在上一拂,光芒闪烁之下,两个修道人的身影就自里掉落了下来,俱是昏迷不醒。
聂昕盈看了一眼,道:“这两人也被神异之术迷惑了。”
“啊?他们也被神通迷惑了?”
彩衣女子睁大眼,看了看这两人,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你们搁这里套着玩呢,背后那人也太会甩手段了吧。
她感觉心里很不爽快,道:“那么这两人不能问罪了?”
聂昕盈道:“此罪不能问,却有他罪可问。这两个可都是不在录册上的修道人。”
彩衣女子反应过来,“对哦,散修!”
“散修”那是旧时的称呼了,其实就是一群修炼了道法,但是不怎么想在天夏待着,也不像为天夏效力,游离在天夏边缘或者干脆脱离出去的修道人。
按照天夏规矩,你若是不愿意效力,出走在外也是可以,没人来强迫你。但是你不得参与任何侵害天夏之事,只要是涉及了,不管你是被利用的,还是其他什么原因,都是要承担罪罚的。所以只凭这一人,就可以问罪。
不过问罪两人不是目的,而是为了查出背后之人。这两人没有籍册,很多地方都去不了,要不是有人配合,怎么会进玉京没有任何录记?怎么可能进得了天机院那等要地?
聂昕盈淡淡道:“玉京太大,诸势力相互交错碰触,有些夹缝里藏污纳垢并不奇怪,是时候该清洗一下了。特别是天机院,最近好像混进来了一些东西。现在既然有化外修道人在天机院中被人迷惑了神智,那么正好用这个借口,查一查他们。”
彩衣女子兴奋道:“对,是该查他们,天机院连安师弟这等自己都坑,要不是师姐关照,安师侄岂不是让人害了,不如把安师侄接出来?”
聂昕盈摇头道:“我不过问,安师侄也是一样无事的,现在留着安师侄在那里,那盯上他的人总会露出蛛丝马迹的。”
彩衣女子睁大眼,道:“师姐,这样利用安师侄真的好么?万一……”
聂昕盈看向她,道:“又说怪话,这事没有万一,哪怕我不管,他的老师你以为没手段么?我帮安师侄只是顺带的,查清楚天机院内部的事才是我们现在该做的。”
彩衣女子一想,道:“那师姐,天机院该怎么查?我早看他们不顺眼了,一个个眼高于顶,好像什么好事都是他们做的,我们修道人就好像在压迫他们一样,他们也不想想,没有我们修道人,他们安稳到如今么?”
聂昕盈道:“天机院是有大贡献的,至少民生上面,他们比我们做得多得多。”
彩衣女子不满道:“喂,师姐,你到底是站哪边的啊!”
聂昕盈淡淡道:“事实不能不能认,天机院做得多,错得也多,我们要做的,就是帮着纠正他们的错。”
彩衣女子道:“好赖话都让师姐你说了,难怪这么多弟子,老师就看重师姐你一个,我妒忌了。”
聂昕盈这时拿过一本卷录,翻查着这两个散修的来历,头也不抬道:“要有人妒忌你才说明你做得对了,有人妒忌你么?”
彩衣女子翻了个白眼,道:“师姐你还真是直言不讳。”这个时候,她眼珠一转,贼兮兮凑上来,道:“师姐,你说实话,老师是不是要去那里……”指了指上面,眼睛放光道:“要去当廷执了?”
聂昕盈蹙眉道:“你是从哪里听说的?”
彩衣女子嘁了一声,道:“还用听说么?一十三洲,四大府洲,哪一个玄首有老师道行高,功劳大?要选廷执,不选老师选谁?”她仰着脸,向往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聂昕盈打断她的白日梦,道:“别胡思乱想了,说回天机院的事情,安师侄在那里,只要打他主意的人还在,就一定不会放他这么简单离去,我们盯着他,应该会线索,还有那个商苛,你也看紧一点。”
彩衣女子道:“可是师姐,只等着别人出招,是不是太被动了?”
聂昕盈道:“我会去亲自见下魏山,商苛是他的弟子,要有他的配合,事情会顺利许多。”
彩衣女子怀疑道:“魏山能信任么?”
聂昕盈道:“魏山是宗匠,和原尚台诸位大摄一样,身上有玄廷下的护持,他自己不愿意,没人可以拿他怎么样,这人还是能信得过的。”顿了下,她又道:“我关照的事,你先去做,其他我自会安排。”
“好的,师姐,我这就去办。”彩衣女子这时没再说笑,神情略肃,一礼之后,就化一阵气光离去了。
而另一边,商苛惊魂未定的回到了自己居处,只是直到此刻,他仍旧有些浑浑噩噩,不知道今天的事到底怎么回事。
他坐定了一会儿,正想起身擦把脸,清醒一下,忽然一抬头,见到那个银袍老者站在那里,心中一惊,随即一喜,道:“先生,你怎么来了?”
银袍老者用手点了他一下。
商苛微微一个恍惚之间,无数原本缺失的记忆好像水底下浮现了出来,随即他背后出了一身冷汗。
这一次他心神被惑,这不是他的主意,而是那两个修道人主动施为,防备的就是万一事机未成,他不至于被一网打尽。方才他自己不知道还好,现在知道了,不由的惊惶了起来,因为他不确定白真山的人会不会再来找他。
银袍老者沉声道:“你不用怕,方才白真山的人没有抓你,就说明没有证据拿你问罪,以你大匠的身份,你又怕些什么,有些纰漏我也会帮你抹除,而且你是被迷惑了,提前不知道此事,不是么?”
商苛道:“是是,我又没做,我又怕什么?”自我安慰了一下之后,他又可惜起来,“只是安小郎有人保护,看来是得不到这些了。”
银袍老者道:“这个你不用担心,只要他还在玉京,没有上层力量的保护,我们就还是有机会的。”
商苛道:“我们是用郭樱的名义让他来的,就怕他过几日就走了,”
银袍老者道:“郭樱不见他,他是不会走的。这里我会安排,你这几天就做好自己的事,尽量不要露面了,需要你的时候,我会来寻你,”
商苛感激道:“是,多谢先生体量。”只是此刻他说这番话的时候,假如有另一个在旁边,仍是可以看到,他依旧是一个人在那里自言自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