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廷执又说了一句后,又对诸人道:“此事林某暂还只有一个存思,需得回去寻几位道友详议一番,眼下尚无法拿出定论,恐需等待一时。”
陈廷执这时开口道:“林廷执若是寻不见结果,举天夏之力亦要拟一个对策。还有那一处避藏地界,亦要察辨清楚。”
诸廷执俱是认可此见。
虽然张御方才也是说了,他并不能完全肯定那处地界就一定与浊潮有牵连,但是众人看来,以张御的功行修为,有些推测已经近乎于道感了,若他是这么想的,那么极有可能事情就是这般的。不过一番查证还是需要做的。
戴廷执这时道:“由此可见,对于世间之守御,还是加强守正宫各处驻地为好,若是只是偏顾那些造物,往后如何不好说,可眼下看来,也唯有守御而已,并不察敌知敌,只能被动应对,而守不持久,从无有久守不破之理,故此等方法当下不可取!”
崇廷执当下辩驳道:“戴廷执此言差矣!张廷执能见微知著,观神辨异,那是张廷执自身道行高深,功行了得之故,要是换了一个人,哪怕你我坐在此位之上,当真能寻见此处么?怕亦是不能吧?
世上之事物,多是由弱至强,由小至大,由简至繁,造物初始确然羸弱,然潜力无尽。譬若婴儿,嗷嗷待哺,岂能扼杀襁褓之中?但扶其行,助其力,教其知,如此渐长,身实气壮,自能护我天夏界疆!”
钟廷执颌首道:“便是守正宫亦离不开玄廷之扶持,外侵是害,亦是琢磨,有我等在背后查遗补漏,徐徐推动,假以时日,当可成我天夏之支柱。”
玉素道人道:“此事说了数回,该说的都已是说了,稍候廷决便可,也无需再争。”
陈廷执沉声道:“此事已然拖延太久了,不能再是耽搁下去,既然现下说及,那便廷决以定吧。”
玉素道人一甩袖,拿起玉槌,在玉磬上敲了一下,道:“我以为当坚固守正驻地,造物暂不可用。”
戴廷执起玉槌一敲,道:“附议。”
晁焕笑了笑,拾起槌柄后端,同样敲了下。
随着磬声接连响起,与上回一般,多数廷执都是支持增扩守正宫驻地。
张御自己也同样认为要加强守正宫,故亦是起玉槌敲磬相应。
造物是可以缓缓推进,但是眼下尚且无需如此激进。廷上这番决意当会影响内层日后数十上百年的走向,若是按照钟、崇两位的决定,那么此后当会以军事为重,此举绝然不合适。
底下之人还是先发展民生为好,扩增人口,要知道光是一十三洲之内的广大疆域上,就还有大片无人地域。若是各地中洲、下洲都是建立起来,那么天夏的实力还能提升一个台阶。
那时候军事造物技艺也会自然而然发展起来的,而他们支撑百年也不是什么问题,对于修道人而言,不过一晃而过之事。
廷上磬音在接连响过后,钟廷执、崇廷执及长孙廷执三人仍是没有动静,到最后声音落下,钟廷执道:“崇某否此议!”
崇廷执亦道:“否此议!”
长孙廷执亦是淡淡言道:“否此议!”
此举不出诸廷执意料。这三人已是接连否去廷决三次,下来定策之权便不在他们这里了。
陈廷执看向座上,道:“首执,既然如此,那我等就将此议呈送至五位执摄处。”
首执颌首,他拿过一道呈旨,交给等候一边的明周道人,道:“明周,你将此送去五位执摄处。”
明周道人郑重接了过去,一个稽首之后,便即化光离去。
诸廷执则是在光气长河之上静静等候结果。过去不久,便听的飘渺音声传来,随后天中光芒一放,一道灵光之中,有一枚金箓飘荡下来。
诸廷执见状,都是自座上起身。
首执伸手一托,将这金箓接了下来,他看有一眼,递去给了陈廷执,后者接过,一眼扫过,抬头眼道:“五位执摄已下诏旨,当取玄法守正,卫我天夏界疆。诸位廷执可各安其位,不必再起争执。”
说着,他一挥袖,金箓化作十余光芒,飞去各位廷执座上。
钟廷执拿来看过之后,他沉默片刻,缓缓道:“既然是五位执摄定议,那钟某自无异议。”
崇廷执也是不再对此多言。虽然这个结果不是他们真正愿意看到的,然则正如此前之说,五位执摄自然比他们看得更远。
有了结果,众廷执陆续坐回案中,钟廷执这时却是依旧站着不动,而是抬起头,语声稍稍提高道:“钟某这里还有一议!”
陈廷执道:“钟廷执请说。”
钟廷执道:“如今天夏一十三上洲,便有一十三处灵妙玄境,另有四大府洲,近来也有修道人在寻觅玄境开辟。
钟某以为,此般不妥,真修练法,隔绝于外,与世不扰,唯有遇袭才是出面争抗。可诸位同道明明拥有莫大功行,却是退守玄境,这是我天夏力量之沉积,不用等若无用,既然要加强各驻地守御之力,除却玄修弟子,各洲真修也当出力!”
这也是几日前他和崇廷执商量下来的定策。要是五位执摄取了加强守正宫驻地那一方略,那么他们就当推出此策。
五位执摄虽都是真修出身,可是如这几位境界,底下之人无论是凡人还是修道人,在其等眼里差距都是不大,也不会刻意偏向于哪里,虽说这五位取策长远定然是对于天夏有利的,可未必一定对真法有利。
而他所提出的策略与大策不冲突,反而是有益的。加强守正宫驻地的可以是玄修,也可以是真修,甚至可以是造物。
他们不知道这般对真法有多少帮助,当是这么做总比不做来的好。
诸位廷听罢,神情也是认真起来。
这是正经事,确如钟廷执所言,诸多真修一直在灵妙玄境之中潜修,虽然偶尔也会出来一同抵御外洲侵袭,可多是发生在上宸天侵略疾烈的那些年月。
不过随着后来外层守御越来越严密,能够侵入内层的上宸天修道人已然十分少见了,一些寻常修道人,中下层的玄修和造物也足以对付,这样也就愈发少露面了,就算是过往的伊洛上洲,真修占了多数,可也多是落在名山大川,少与世人接触。
不说这些真修了,就算如今上层那些潜修的玄尊,也多是以真修为主。也就是在需要出力的时候露个面,可很少如玄法玄尊一般在外承担权责。
天夏以前不是没有注意到此事,只是而今浊潮降下也没有多少年,距离与上宸、寰阳一战还未过去太远,还没功夫来解决此事。而除了这些之外,这里面还有一个原因,
当初玄廷要求真法修道人也是入世承担权责,可恰好此时幽城出走,这两者关联其实不太深,幽城能离去,主要是背后站着上境大能,但此事也确实也不好推动下去了,以免再有什么波折。
对于整个天夏而言,这等于大量力量堆在那里无可用,而对于真修来说,就是将权责让给玄修和造物派,虽然大部分真修也确实不在乎就是了。我修行时日还不够,哪来闲工夫去理会俗世之扰?
陈廷执道:“钟廷执所言,不无道理,各洲之旧规确实到了改换之时了。“
竺廷执出声道:“钟廷执此想虽然好,然而真修不比玄修,需要长久运法修持,无法过于专注于外,不然难以维持功行。强行将真修推入世间,不见得定然有利。”
这其实就是真、玄两道根本上的分别了。真法由于涉及到诸多繁复法门,需要修心正意,还有就是需常年苦磨,玄法则是需要对外交流,这也就导致了两者行事风格的不同,强行去为,可能两边都不讨好。
崇廷执道:“此事我等也是考量过了,虽然我天夏破门杀派,但是许多真修同道仍然沿袭着过往一脉一门之旧俗,这是因为上法少有人能勘破承继,并非是敝帚自珍,崇某以为,当是广开山门,不计出身来历,不计资质根骨,人皆可择法而修,人皆可有道可入。”
他那日与钟廷执又认真讨论了一下,认为真法不做改变不成,故仍是回到此前广开门徒之上。虽然如此一来,大多数真修见前途无路,肯定会去追逐浑章,可若是浑章修士都是来源于真修,那么两者又有什么太大区别呢?
钟廷执过去其实也不是没有考虑过这些,他并不认为这是个好办法,因为这可能会逐渐导致真法成为浑章之下法。既然浑章可求上境了,那我为什么还去修真法?这可能会导致本来有望在真法上有所成就之人放弃真法,转去修行浑章。
崇廷执却是坚持,因为这里是可以设立法度规序的。比如规定弟子资质不够,便不得转入浑章,还有不得随意转换门庭,或者转换门庭需得玄廷允准,如此一来,反而是可以逼得那些取道无望的真修去往人间担任权责。
钟廷执勉强认可,故才有此呈议。
陈廷执略作思索,他望向张御那处,道:“张廷执,崇廷执此议,你意如何?”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