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老道得熹王同意,便不再多言,对他执有一礼,就从王舟内退了出来。
宋参议陪着他走出了王厅,道:“林长老什么时候开始,可需要准备什么东西么?如有需要,我可事先准备,一些少缺东西,我也可从别处调取,殿下广有万物,奇宝异材不会比贵派门中少得多少。”
林老道言道:“不必了,老道我所需用物,都是带在身上了,既然熹王殿下宽容待客,那老道也不必耽搁,这便过去解阵,只是老道我探阵之时,需要用法推算,半点疏漏不得,那些造物日星切不可照落我身上,免得扰我妙算。”
宋参议道:“这事容易,待宋某关照一下。”他唤了一随从过来,吩咐了几声后,回身过来,道:“此事已是安排妥当。只是林道长,我需提醒你一声,眠麓尚有反击之力,前方可能有些不安全,可要我派遣飞舟护送?”
林老道一甩袖,道:“不必了。”拒绝了宋参议以飞舟相送的建议后,他便出了王舟,自袖中放出一团飘渺如飞絮的锦云,自身迈步走入了其中,身影自然淡去,最后化融入其中不见。
飞舟虽然具备守御之力,也足够隐蔽,但是飞舟也是活物,其中的灵性力量同样会搅扰他,还是自己祭炼出来的法器气息相合,在解阵过程中不会引发推断偏差,在小心翼翼驾驭云絮缓缓飘至眠麓上空后,他便仔细观摩起来。
张御这时正在主厅之内,林老道目光这一下落,他便立刻有所感应,其中窥看之意太过直白,他心中一转念,便知这是有人在察辨阵法。
熹王吃了这么一大亏,理所当然会找寻破阵之机。可说实话,眠麓这阵法的根底其实本来很是寻常,主要是仰仗的是他以道法变化梳理过后的地脉。
这东西还是在时时转动之中的,并跟随着他的气机进行变化的。虽然他的道法变化还没精修到真正深处,可是他修为境界在那里,对大道的理解和把握不是寻常修士可比的。可说在上境之下,此世之中,大概唯有“上我”才能盖过一线了。
对方想要看明白,那需得道行修为在他之上才可。
再说这个大阵能这般转运,根本还在于阵枢之中有他的一具分身坐镇,这完全是超脱于阵理本身的。哪怕是精通阵法之人,能照着做出一般模样的阵法,也没可能达到他这等程度,若想通过观察辨别出破阵之法,那注定是无用的。
林老道在云中看了一会儿后,深深皱起眉头,这阵法表面看去,与诸宗派的布阵虽然有些差别,似是来自于不同源流,可外表上也没有什么太过复杂的地方,可若是如此,也没可能挡住数万飞舟的轰击。
这里面明显有着他不理解的地方。
他沉吟了下,便从拿出了一个球体,这东西是由无数圆环组成,这些圆环在那里不停变大缩小,隐含某种独特的规律。
他令此物悬飘在身前,而后运使法诀,眼目之中透出一股灵光,试着再观,但是这一次,他仍就没有能看出东西来。
可他非但没觉得棘手,神情反而隐隐有些激动。
在定下心神之后,他自袖中取出了一幅画卷,小心的打了开来,这面显露出一个道人形影,这是门中祖师画像,同样也是一件异宝。
祭动此宝之宝,他可以借祖师之眼目观察不明之事机。待祖师看过后,而后便能从祖师画影之中将所得融入自身心神之中,这就等于祖师亲身教导他一般。
要知容由宗祖师是在道机变动之前成就上境,后来潜心苦琢更高道果,成就远远胜过如今修道人。只是千多年,祖师闭关一次参修之后,就再也不见影踪了,谁也不知道其去了哪里,好似无端端的消失,在场唯是留下了这一份画书。
他不关心祖师去了哪里,但是此物却是能助他看到见多玄妙。
每一回看到新的未知变化,他以此画书照见,再向其求问,那就等若是祖师亲自指点他一番,等弄明白之后,自身道行就前迈进一次,眼下的阵法正是他所需要的。至于破阵,只是捎带之事。
他拿起那画书对着下方照有片刻后,片刻之后,就见那道人形影之上冒出了一缕金光,随后这光芒愈来愈亮。
王舟之内,熹王正在翻看一封报书,这里说是边境之上有紧急军情,烈王、长老团都是派遣军众往边境过来,似在试图反攻,而许多其他势力更似是蠢蠢欲动,就算那些曾是他盟友的宗亲权贵也开始变得有些不老实了。
他冷笑一声,知道这些人也是收到有关于眠麓阵法的消息了,不然没可能这么一起鼓动起来,他把报书甩给了一边宋参议,道:“宋参议对此事如何看?”
宋参议接来看了下,抬头道:“属下以为,这些不过此辈是虚张声势,若是他们果真有胆量对抗殿下,那么这时候应该已经设侵入殿下领地之中了,可是他们却没这么做。
因为他们在畏惧,畏惧殿下回头对付他们,他们是想利用眠麓牵扯住殿下,可若是把火烧到自己的身上,他们又是不愿意的,故是此刻只敢如禽兽那般在自己的巢威吓嘶嚎,但却就是不敢迈出哪怕一步。
熹王冷笑道:“说得不错,都是无胆之辈罢了。”他把目光移下,看着下方眠麓,“还不如我这个侄孙。”
宋参议这时说了一句,道:“殿下,眠麓迟早可以拿下,那些天人方才是大患,不知攻下此处后,殿下待如何处置那些天人?”
熹王道:“李梢之前的主意不错,在眠麓修建一个城围,把所有的天人都是封闭镇压在此。”他看了一眼宋参议,“怎么,宋参议可有不同之见么?”
宋参议小心提议道:“天人所求,乃为结盟,若是殿下能与之签立盟约,则可以暂时利用……而且此辈能死而复生,若能获悉其中之秘,并为我昊族所用,那殿下基业岂不是能千秋万载,绵延无尽?”
熹王撇他一眼,这些来由不明的天人自是不配和他平起平坐的,不过后面一句话,确实令他有些心动。
昊族上层很少有获得上层力量的,就算现在上甲技艺成熟,可也是需要一定的灵性磨砺才能披上此物的,他自问无法做到。
现在造物炼士虽然数目不算少,看那是基于昊族的庞大人口,每一人其实都是千挑百选出来的,所以千年之中,真正获得上乘力量的昊族宗亲,根本没有几个。
而若能死而复生,那造物炼士也算不得什么了,甚至可能够借此摆脱咒术……
他看着下面,露出遗憾之色,只是可惜了,他等不了那么久长了,而且他已打算用另一个方法,此与之比较,也差不了多少。
林老道在请动祖师身影察观照许久之后,就将画影收起,回到了王舟之上。宋参议问询,自里迎出,道:“林长老可是寻到破阵办法了么?”
林老道言道:“此阵精妙,我一时半刻亦是无法完全破开,除非给我数十载深究,不过我料熹王等不了那么许久,故是呈上三策。
此其一,乃是强攻,我找到了不少阵中关窍,但这需要调用更多过来攻破阵法关节,我以为三十万艘飞舟当是足够了……”
宋参议摇头道:“且说下一策吧。”虽然调运三十万驾飞舟熹王也能做到,可他知道这里耗费要多大,熹王是绝不可能那么做的。
林老道又言:“另一个么,那就以阵攻阵之法,熹王可按我布置在外筑阵,再以此阵攻伐阵机,断毁地脉,短则两三载便可成。”
宋参议道:“那还有一策呢?”
林老道抚须言道:“我曾听闻,当年昊族攻破真‘双真教’时,其镇教法宝‘移方圭板’落到了贵方手中,若是能找来此物,由我摆弄,便能窥出阵门破绽,数月之内,就可找出破阵之机了。”
宋参议想了想,道:“请林长老在此稍待。”他当下转入内厅,向熹王如实转呈了其之言语。
熹王听完,看向卫道人,道:“‘移方圭板’?有这么一件东西么?”
卫道人道:“是有这么一件东西,此物若是落在擅长阵禁的修道人手中,确实能发挥出莫大作用,想来此人也是欲借此机由将此宝拿到手中。”
熹王道:“此物若是让此人拿走了,会否引得什么不妥?”
卫上师淡淡道:“此物多于用阵机之上,落得一人手中无关紧要,熹王什么时候想要,什么时候再拿回来就是了。”
熹王顿时明了,他对宋参议道:“你去和林长老言说,先请在外布阵,那法器我会命人为他拿来的。”
宋参议躬身应下,出外寻了林老道,并转述熹王之言。
林老道心中一喜,他随即借口观阵疲累,回去闭关。
待再回到自己祭炼云絮中后,他迫不及待将那祖师画影拿出,而后心神往那金光之上落去,试着从祖师那处获取玄机。
似此等做法,以往他都能轻松得悉妙解,可这一次,心神方才落去,忽然一阵气机逆涌,头脑之中轰的一声,像是惊雷乍现,眉心祖窍骤然炸开了一个窟窿,同时一口金色鲜血喷了出来,整个人也是伏倒到了案头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