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娜显然不了解中国的哲学思维,习惯了城邦的理解思维的她,思维已经定式。
在赵桓看来理所应当的救灾行为,在安娜看来,完全不可思议。
安娜一摊手,表示自己并不明白,但是她还是记录下来,以待以后慢慢研究。
安娜一边写一遍说道:“或许,你们的办法,才是最有效的办法,那要花很多的钱,当然大宋也足够的富裕。”
中西方思维的碰撞,让安娜略微有些眩晕,她看着笔记本上的问题,想了很久继续问道:“据我所知,这几日邸报、晨报都在用极大的篇幅,来讲解关于《海科》的制定和具体的规则。”
“尊敬的陛下,为何要将饶恕那些罪犯,他们在海上杀人、劫掠船只、手段凶残,陛下的敕命,引起了民众们的反感。”
“我说的是陛下赦免罪犯的命令,若是放在罗马,恐怕会激起民众的大规模抗议。”
赵桓突然发现,为什么后世的那些大人物,尤其是那位没有人比我更懂媒体的大人物,如此讨厌媒体的采访。
安娜的问题的确是有些尖锐,连大宋刑部侍郎宋世卿,那么刚正的一个人,都不愿意轻易冒犯皇帝,来询问这样的问题。
赵桓思考了片刻,笑着说道:“十五年前,大宋的皇帝禁海,任何一艘船舶不得离开码头,巨大的船只被毁,塞进了火炉里当成了燃料,市舶司的正常秩序被打乱,但是我们不得不承认,海贸依旧十分频繁。”
“大宋的商贾需要将南方制作的种种商货,卖到海上各国,你知道,那能卖一个好价钱。丰厚的报酬,值得他们铤而走险,当然也值得亡命徒们对他们下手。”
“海商们在朝廷没有办法保护他们的时候,他们自己保护自己,有什么不对的吗?”
“你知道人权这里两个字,最重要的是活着的权力。”
安娜思考片刻,这个逻辑很容易理解,她将自己的观点整理清晰只后,写在了笔记本里,笑着说道:“尊敬的陛下是一个博爱的人,但大宋在辽东的行为,对金人的清理,与陛下说的完全相反。”
赵桓看着安娜,她是第一个在自己面前提起此事之人。他抿了一杯茶,说道:“那是复仇。”
安娜摇头,他对宋人这股子记仇劲儿,始终不能理解:“河东之事,已经过去了五年之久,用凶残对待凶残,用邪恶来对付邪恶,并不是化解恩怨的办法。大宋有句古话,冤冤相报何时了。”
“那就清理干净好了。”赵桓无所谓的说道。
安娜有些迷茫的看着面前这位东方君王,她一直以为这个男人就是她一直苦苦寻觅的约瑟王。
可是这位君王在面对宋国百姓中,展现了他的仁德,如同父神一样的博爱,甚至连犯罪的人都能原谅,都可以下旨特赦。
因为他们犯罪的原因是以为太上皇的错误政令,是大宋朝堂的考虑不周。
但是面对金人的时候,居然能够如此轻描淡写的说出了清理干净的说辞。
这让她极为迷茫。
安娜疑惑的问道:“在陛下的心中,只有宋人才算是人,而其他的人,都是…蛮夷?”
当然在赵桓的视角里,这些候鸟的形状更趋向于……
因为价值观不同导致看待问题的角度不同,所有人都站在自己的角度看待问题。
当然安娜的问题,也让赵桓的内心,对自己产生了审视,来到大宋五年,他终于被宋人的华夷之辨的价值观同化。
在这个时间点里,宋人是足以自傲的,汴京城守门的卫兵的生活,甚至要比一些大秦公爵的日子更加舒适。
武备不兴,但是因为赵桓的出现,导致了现在的宋人,越来越像唐人那般自傲,宋人现在也有资格自傲。
而在后世,主流世界,却完全相反。
他摇头说道:“蛮夷,我们大宋可以教化,可是对于魔鬼,我们只能消灭,华夷之辨的讨论中,契丹人、克烈部、漠北诸部、西夏人都是蛮夷,但大宋并不会对他们赶尽杀绝。”
“事实上不仅仅是我们大宋在消灭他们,克烈部严阵以待,随时等待着封堵金人,而上京路的契丹人,和他们也有血仇,并不打算让他们通过他们的境内逃亡,今天的局面完全是金人咎由自取。”
安娜将自己手中的鹅毛笔写完,松了一口气,她终于对她的约瑟王有了进一步的了解。
这并不是一个如同父神一样仁善的人间真神,他的爱,只笼罩他的子民。
赵桓看着安娜合上了笔记本,笑着说道:“如果没有问题的话,朕就要去处理札子了。你觉得朕什么都没做,其实朕真的很忙。”
赵桓站了起来,三位皇妃一样站起来,恭送了皇帝离开假山处。
赵英亦步亦趋的跟着官家离开延福宫,留下了三位皇妃和安娜继续交流。
“其实官家没必要回答安娜长公主的那些问题。”赵英低着头突然说道。
赵桓笑着摇头说道:“朕问心无愧,朕是大宋的皇帝,自然需要为大宋的利益做事。她站在旁观者的角度,自然觉得朕是一个虚伪的人。”
赵桓回到文德殿的时候,看到的第一本札子,就面露奇色的说道:“这本札子上的消息属实吗?”
赵英看了看札子上有赵鼎的印鉴、各地驿站的盖的章还有李纲的批示,笑着说道:“这本札子是赵相公送来的原件,想来是做不得假来。”
赵桓摇头将手中的札子放下,事情的发展越来越迷幻了,上次克烈部送来一万头羊给了大宋,是因为鼠疫,更多的是因为炭疽。
赵桓的回礼中有一部分是大宋精心挑选的金银财宝、犀角制品,还有一批面罩。
而这批面罩,被塔塔尔人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