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续上章)
“妈,今天好点没?”
京城的一所甲级医院,一身蓝色帘衣的高园园,推开病房门望着倚靠在床头戴着眼镜的妇人。
“都是老毛病,有什么好不好的!”
“越是老毛病,越要注意!”高园园提醒妇人的同时,将拧着的保温瓶搁在床头柜上。
妇人瞪了闺女一眼:“你有闲心关心我,不如关心关心你自己。”
“我怎么啦,很好啊!”
高园园说着,摊开双手在病房里转了圈,甩的蓝色长帘的下摆轮起一圈涟漪,满脸娇憨。
“你看看电视上那些新闻,都什么乱七八糟的,早知道,当初怎么也不给你拍什么广告。”
老妇人叹气讲完,又嘀咕道:“说来也怪,就是不给你上艺校,别人也能一眼相中你。”
“哎呀,妈,你是不是又偷看娱乐新闻?”
她边说,边脱下长筒皮靴,巴巴的挤到妇人一旁,埋怨道:“跟你讲多少遍啦,现在狗仔多,为了提高业绩,捕风捉影看到什么就是什么,全都是噱头,专骗你这样的人,尤其香江那边的狗仔特多!”
“你知道吗?香江的狗仔特猖獗,就这么直溜着当面拍,好多人根本不是狗仔,可一见到明星就高兴的拿出手机拍照,后来才知道,原来是拿给小报换钱!”
老妇人不满的望着她:“合着我这个老师不懂?可你想没想过,要是你未来的婆婆家见到会怎么想?”
“我们这代人,受到的约束太多,向来保守,我这个亲妈,都受不了你最近两年的花边新闻,更别说别人,你可是我的亲闺女!”
“要是遇到脑筋轴的一家人,认定新闻都是真的,你哭都来不及!”
她沉默的摆摆首:“不会的,他爸读过书,做过村里会计,肯定通情达理!”
“谁?”
她下意识:“阿甘!”
老妇人忽的问道:“是不是就是几年前,在小区外面等你那男的,个头高高的,当时下雪,什么模样,我看的不太清楚。”
醒悟过来的高园园知道着了老妈的道,好在她已经决定让男友来一趟京城,索性不在隐瞒:“嗯,就是他。”
“在一起几年了?”
“2000年拍十七岁单车认识的,再有几个月就四年。”
“人怎么样?”
“挺好的,就是有点懒,不爱拍戏,这个角色不喜欢,那个角色就知道装酷,毛病特多。”
“去年上半年,想把他介绍到我拍的那个天下第一里演个刀客,他硬是看不上,说那个角色很中二什么的,一脸天老大,地老二,他老三的嘴脸。”
“这孩子倒是活的明白,比你强!不过你俩倒是挺能瞒的,我经常看到你和别人的花边新闻,愣是没见过你们俩的。”
她塞紧被角,娇憨道:“活什么明白!年纪轻轻的不想着赚钱,让我成天跑来跑去养家糊口。”
瞧着闺女一脸的不满,老妇人欣慰的轻点了下头,教书育人几十年,她看人无数,明白闺女是动了真情。
她一心盼着的,就是女儿赶紧嫁人,然后离开娱乐圈这个是非圈,乱七八糟的新闻在看下去,非得让她一病不起。
“什么时候把人带来,让我看看人品怎么样。”
“嗯,昨天刚给他发的信息,过两天就能来。”
高园园也已想开,两家人都想见面,恋情曝光就曝光吧,就算影响了两个人的后续事业,她琢磨以两人现在的收入也够用。
何况,事无绝对!
……
淮北县、兴复镇、医院。
甘家离镇很近,走路也就几分钟的事,所以在甘国华悠悠转醒时,整个人已被病房的药水味包围。
人未完全清醒,“咳咳”声先起,惊动病房内外的父辈、同辈、晚辈一圈人。
他仰头瞧了眼悬挂在头顶的吊瓶,又看了看亲身父母,嘴角牵起个苦涩微笑,道:“怎么都来了?”
“你一天到晚有操不完的心呐!儿孙自有儿孙福,小韬子国内外去过那么多地方,不比你这个整天窝在家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人强?”
向来不喜欢多嘴多舌的老太太,今天整整说了一大段话。
都说隔代亲,但她这个小二子从小多灾多难,如今自己都自身难保,还总为已经出息的儿子呕心沥血,何苦来哉!
“不是没守住心境么,其实也就是一张简单的陪酒照片,当时气不顺而已,以后就不会了。”
老太太一瞪眼:“以后?以后家里电脑和电视都不准看,安心养身体,一个八字没一撇的儿媳,看把你焦心的!”
送走家里的一圈人,重回病房,刚才一直插不上嘴的江梅,问道:“自己感觉怎么样?用不用叫儿子回来?”
“不用,从小到大,他好不容易对某一事务起了兴趣,就让他安心拍戏吧。”
想起儿子从记事起,就不太和同年孩子玩到一起去,别家孩子爱玩的,他全无兴趣。
记得上五年级的时候,老师让写一篇题目为我的梦想的作文,班里同学都是什么医生、科学家、老师。
可他愣是一个字不写,问他时,他说“不知道,好像没什么梦想!”
一个小孩没梦想不可怕,可怕的是当这个小孩渐渐长大成年,还是如此,哪怕幻想都没有。
小的时候,是怔怔的对着某一事务,或者某一方向发呆,长大后依旧如此。
这样的甘韬,给甘国华感觉,仿佛是具没有灵魂的躯壳。
而如今,这一空白躯壳,终于对演戏起了兴趣,对演员这一职业饱含热情。
他会神采飞扬的讲柏林电影节走红毯时的风光、讲戛纳上见到那些和他职业一样,却如同横在他面前,犹如高山般的大人物。
这样有血有肉的甘韬,才是甘国华想看到的。
他又怎能在儿子信誓旦旦保证,肯定演好李天狗这一角色时,让儿子回来。
甘国华问道:“儿子,走了有多长时间?”
“去年九月初走的呗,刚好半年。”
“我还得在撑几个月。”甘国华洒脱一笑后,皱眉提醒江梅道:“要是下回我在突然没意识,你就给儿子打电话,让他赶回来一趟。”
江梅弯腰将他裸露在外,手背上有着吊针的左手,往被子里稍了稍,憋住眼眶的泪水,故意调侃道:“我看你都快成半仙呢,没事别瞎想!”
“古人云:事不过三嘛!我害怕第三回太快,儿子赶不上,不得提前一回么!”甘国华带着咳嗽声笑道。
江梅强忍住泪水,点点头:“行了,别贫了,赶紧闭眼养养精神。”
本来仰躺着的甘国华,将身体缓缓缩进被窝,可一双饱含思念的双眸却迟迟不闭上。
“和你说几件事。”他忽道。
江梅问:“什么事?”
“屋脊地的合同你知道放在哪吧?”
“知道!”
“如果未来的儿媳妇性子温和,你可以隔三差五的去住一段时间;如若性子强势,你手脚也能动换,就尽量待在老家,家里的钱省着点,足够你用一辈子。”
江梅抹了下早已湿润的眼角:“嗯。”
“你性格急躁,不清楚人心隔肚皮,日后千万不要乱应承人事情,容易受人利用,但如果真应了办不到的事,千万别强撑,去找儿子,我相信,我们的儿子不是个忤逆子!”
“嗯。”
江梅在也忍不住早已崩溃的情绪,趴在双眸怔怔望着白色天花板,依旧在絮絮叨叨的甘国华身上,放声哭着应道。
“最后件事,不要跟他讲,我因为看见他女朋友陪人喝酒的图片住院。要不,以他的性格,肯定会记恨。”
“都记下了,你睡会吧。”
……
阴沉沉的武夷山,到底没在开春后落雪,使得制片人肖峰、导演戚建大松了口气,雪一落,就得花钱,这是他们最缺的。
“整天傻乐个不停,活该累死你个瘸子。”
进村的黄土道上,领着秧子走在前面桃花,回头瞧见身背两个鼓囊大包裹的狗子,一边嘴里骂咧着,一边抢过他背上的一个包裹。
群山环绕中的小村,从上向下俯视,像是个农民用来屯粮的屯子。
护林员的住所,在屯子上面,地方狭小。
屯子下摆是村民住所,地势略微平坦开阔,链接两处的,是一条由细碎石头铺设,层层环绕向上,只能由一辆人力平板车通过的小道。
俗话说:靠山的吃山,靠海的吃海,群山环绕的小村也不例外,因此,新上任的护林员李天狗一家,受到了村民极为热烈的欢迎。
“砰、砰、砰。”
“啪、啪、啪。”
“鼓掌,鼓掌!”
鞭炮刚停歇片刻,小村百多号村民,在村长带头下,送出噼里啪啦的掌声。
掌声停歇,接下来又是地道山歌改编的赞歌。
赞的一路过来,脸上满是不情不愿的桃花喜笑颜开。
赞的秧子好奇的望着上来就抱住他,门牙外露的老村长。
赞的狗子面红耳赤,只叹山里的乡亲们太热情!太好客!
李天狗一家在村民的簇拥下上了山,护林员住所早已收拾的油光锃亮。
傍晚时分,又是在村长的带头下,鸡、鸭、鹅、羊羔,好多死物活物尽被村民当做礼物送到了家里。
桃花脸上的笑容更甚,也使得昏黄灯光下清点礼物,准备白天一一归还的狗子直叹:鱼水一家亲!护林员和山民更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