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得来说,由穿越众一手搭建的大燕国决策框架,截止目前运转顺畅,没有出现大的问题。
虽说“生前”大多是屌丝,但托了后世资讯发达的福,见识过全球那么多政体,大伙多少也有所了解。
所谓取长补短拿来主义。在这个民智还未开化的十七世纪位面,穿越者渡过一开始的适应期后,很快就坐上了顺风车,从一个地方小势力,吹气球一般膨胀成了庞然大物。
新生的大燕政权,比起古今中外所有的政治势力,都算得上是天胡开局。
由蒸汽机械喷涌而出的滚滚财富,令施政者挥洒自如,完全不怕试错......勤劳的土着所求不过是温饱和一份养家的工作。后世公民茫茫多要求,一言不合就上街......这年代还不流行这个。
穿越众建立的国家,既不需要给领民开出巨额的福利补贴用来换选票,也无需背着几十万亿的欠帐负重而行。既没有当前的施政压力,也没有沉重的历史包袱,更有着广阔的待开发世界,用来释放未来社会的矛盾。
在这种蓬勃新生的局面下,掌握了最高实际权利的内阁,是真的稳如泰山,威权日盛......绝不会出现阁臣频频跑路,首相走马换人的颓败局面。
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导致远在北方前线的三师师长张中琪,从一开始就不看好军方和内阁,有关于北虏一事的掐架结果。
虽说阁臣里亦有国防部长一把交椅,但毕竟人单力孤。再说了,这一次军方的诉求,是牵扯到国计民生,牵扯到整个国家战略方向的大势,压根不是内阁支持者人多人少的问题。
“老张,现在的局面你也清楚,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咱们都是穿贵,是国家的主人,要站在大局上看事情。”
见张中琪叹一口气,低着头再不吭声,情知对方已经软了的冯峻冯阁老,语气变得温和起来,开始讲大势了:“南海连续发生风暴和大海啸,咱们的补给船翻个不停。立锥堡......你应该也收到陆军司令部通报了吧......那边已经弹尽粮绝,开始煮土人的尸体做干粮了。”
“南洋要是这次立不住脚,咱们整体的二十年战略,至少要倒退五年......这个代价,内阁丢脸是小事,全体穿越者的宏伟目标,都要打折扣......你懂的,所有人的长远收益都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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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洋现在是紧要关头,在堆资源,这口气一定泄不得。广东那边,一师在轮调兵力打通西江沿线,这事也才做了一半,总不能半途而废吧?”
冯峻说到这里,仰身往沙发背一靠,双手交叠在了已经略微发胖的小腹上,脸上有点揶揄,有点澹笑:“我不懂军事。你是带兵的,你教教我,眼下这个局面,国家如何能够将大战略调整到几千里外的北方?”
张中琪嘴唇动了动,但终归什么都没说,而是又叹了口气。
事实正如冯峻所说。大燕国虽说国势蒸蒸日上,但终归起家时间太短,根基不稳。
沿着大陆海岸线建立工业基地的布局模式,导致大燕国被迫在各地驻军。原本就缺乏的主力部队,被拉成了一条长蛇阵,失去了大范围的机动能力。
就这,快步疾走的大燕国,还在同时支撑两场针对土着的战役......其中一场在远离本土的南洋热带岛屿。
傻子都能看出来,无论是人力还是物资,眼下的大燕国,根本不可能支持在北方大举用兵。
张中琪虽说心底里也是承认眼下的大局,但身为军方一份子,他到底还是不好明确表态。最终,沉默半晌后,他只好咕哝一句:“那也不能放着北虏不管。”
冯峻闻言哈哈一笑,指了指对方:“老张,你这就是偷换概念了。内阁只是说暂缓,不要在今年试图对北虏一网打尽,什么时候说不管了?”
张中琪脸上露出了“老子就知道最终还是老子扛下了所有”的那种难看表情。
不能大举调派军力和资源实施甲级战略,那针对今岁北虏南侵一事,就只能搞吓阻、截击、劝离、抄截等等低烈度的乙级战略。
如果是前者,那么北方大战役一定会由军方最高层派人来指挥。但现在这种缩水局面,说不得就是张中琪来做这锅夹生饭了。
这一刻,张中琪之前隐隐的推断得到了证实。他搓了搓牙花子......“娘的就知道,这姓冯的大几千里找自己浪费口水,就没好事”。
“钱钱没有,兵兵不见,就天津这点人马,想要劝退皇太极,有点难度啊!”
冯峻听到张中琪这没好气的一句牢骚,不怒反喜,因为这预示着,张中琪已经默认了大局,开始考虑战术层面了:“天津屯的钱粮,足够你发动任何小型战役了。别忘了,内阁有报表。”
“至于人手......又不是打正面战场,要多少人?”冯峻说到这里,皱起眉头努力回想了一下,但大概率没想起具体人名:“我记得你们不是还养着那些个谁谁谁吗?......怎么,光吃不干?宠物狗吗?”
深夜,从招待所出来,顶着头顶璀璨的银河,大燕国北方军事统帅张大人,拒绝了骑马,背着手,低着头,慢悠悠走在回程的路上。
事已至此,完全拗不过阁老大人的张师长,自然是丢弃幻想,开始认真思索如何完成自家躲不过去的任务了。
反复回味了之前的会面,张中琪赫然发现,临走时,一旁姚建设不起眼的一句话,貌似才是重点:“事物都是延续因果变化的,不要照搬历史套路。既然当年皇太极被咱们砍了几千个正兵人头去献俘,那现在,我们的态度,皇太极就一定要重视!”“所以。”当时姚建设意味深长地说到:“这次的事,情报系统应该能发挥大作用。”
想到这里,张中琪心下豁然开朗,有了思路。下一刻,当他抬头,却发现不知不觉,已经到了自己老巢,师部大楼。
收起杂乱的心思,张中琪迈步入内。随即,他快步来到战情值班室:今天发生的一切,需要立即和后方陆军司令部取得沟通。
不久后,在一个年轻通信兵指下,滴滴嗒嗒的短波信号,通过楼顶的军用天线,将第一封电报内容传递了出去:已与3号会晤。关于北虏一事,3号态度强硬势大难挡,请求立即做出指示。
看到电文发出去,张中琪顺手点了一根烟,坐下来,开始耐心等候。他知道,无论任何时候,总部都会有穿越众担任值班将军。他本人的呼号是最高等级,南边一经接收,一定会第一时间做出反应。
果然,不出所料,一刻钟后,译电员将电文递到了张师长手中。
事情到了这一步,对于冯阁老的嚣张,以及后方总部的反应迟钝,张师长实际上已经有了不详预感。但当他看到回电后,依旧骂出了“娘希匹”这个高档词组。
回电只有一行字:“坚持!顶住!陆军部在你背后,你不是一个人!”
“给老子回电。”张师长满脸怒火:“怂了就认,少拿老子顶缸!”
见发报员眨巴着眼睛没有动作,下一刻,张师长语气不善地问道:“让你发就发,愣什么?”
发报员结结巴巴地回道:“怂...怂字,四角号码里没有。”
“去喊你教官!怎么培训的,全是二把刀!”
张大师长骂骂咧咧地离开了战情室。
第二天一早,先是冯峻,然后是姚建设,最后通过电报,再次和后方详细沟通过后,张中琪终于确认了自己的职责:接下来的一年时间内,在不接受大量军事资源的情况下,他需要尽全力维护北方稳定,给后方争取时间。
既定目标已经有了,再困难也要完成。
定下心神的张师长,随即将自家的心态调整到了战备状态:历史上,没过几个月,北虏大军就要再次入关。
不管在这个位面,北虏大军还会不会按时到来,张中琪现在就要做准备了。
与各方都沟通完毕后,两道电波再次从三师大楼发射了出去。
两日后的傍晚,一支由二十多匹精骑组成的骑队,自北而南,绕过了天津老城。
虽说骑队中人都穿着半旧皮袍,但仔细看去,骑手却是清一色年轻后生,进退行止也有章有度,不像是寻常江湖马帮。
被骑手簇拥在中间的,是一个戴着毡帽,看不清面目的中年男人。
最终,骑队绕过了天津老城,径直驶入了飞虎营区。
再两日,一艘冒着黑烟的快船,急匆匆停在了军用码头。
船还没停稳,从内里便涌出了一伙军人。
这些军人服饰杂乱。有裹着绿色军大衣的,也有穿着大明武将服饰的,还有套着皮袍便装的。
从面相上看去,这批军将大多是正值壮年的中年汉子,其中也夹杂着几张年轻面孔,不知是子侄还是亲兵。
跳板刚一放下,就有人迫不及待地跳上了岸。前脚还没落地,后脚就已经嚷嚷起来了:“快,快,马呢,本将要见总兵大人!”
下一刻,脸上纷纷带着焦躁表情的一伙人,甩鞭打马,急速往营区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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