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简陋接待室里的两位,就是未来的北京站站长薛海元和现任的天津站站长姚建设。
姚建设同志最早的本行是电路设计,他是情报局靠着“内部挖潜”忽悠到情报战线的最后一个穿越者......
毕竟从去年开始,曹皇帝就已经不往新世界“请”人了,所以情报局现在是屡战屡败,忽悠来忽悠去,绝大部分身骄肉贵的老爷们都不愿去当狗特务。
于是最后一位情报人姚建设,一出山就被分配到了天津这个重要地点。
好在十七世纪的情报工作难度很低,从之前那些情报站的经验来看,其实主持工作的穿越者并不需要冒什么风险和压力,难度和后世的分公司没什么区别。
所以姚建设这次就和老鸟薛海元一同来了京津——两家离得近,万一有情况,互相支援起来也方便。
而今天出面接见各路前来拜访的人马,则是两位站长第一次在京津地带公开露面。
由于人手紧缺,所以按照最新的指导原则,今后的情报站站长都将会有官方的公开身份,以便实施“一人一城”的战略。之前那种一明一暗的布局方式将会被淘汰。
所以明人小吏陆水在屋里见到的两位站长,此刻已经穿上了低级文官袍服,头衔也成了“总兵衙门经历司经历”。
经历司,是负责管理往来文移之事的低级文官单位。这个单位主要用于对接上级部门的文书和执行,在明代相当广泛,有点类似于后世的办公室——校长办公室,教育局办公室等等。
总之,明代几乎大部分衙门都会设立下属的经历司。这样一来,经历司的“经历”,也就和后世的“主任”这个头衔一样,会随着上级衙门的级别不同而变幻莫测。
譬如五军都督府经历司,就是正五品单位;而顺天府经历司,就只有区区从七品。
所以根据这个特性,既不起眼,又什么事都能搀和一手的经历司经历,就成了两位站长明面上最好的掩饰身份了。
另外,这个职务任命起来也很方便:总兵府经历司是七品衙门,算是曹将军自己招募的半独立属官,只需要给巡抚衙门报备一声就可以,不需要经过吏部。
今天天津本地的土著在校场见到的接待员,就是两位总兵府任命的经历了。
陆水进屋后,两位在北人眼里依旧显得高大白净的经历先是简单和他寒暄了两句。接下来,和蔼可亲的薛经历和姚经历两人,便操着一口古怪的“南方话”,和陆水聊起了“家常”。
陆水知道这是在“盘底”,于是他赶紧将自家情况简单介绍了几句,然后适当表示了一番对将军大人的“仰慕”之意——他知道外面还有一票大佬在等着,谈话很快就会结束,所以必须抓紧时间把“中心思想”表达出来。
果然,五分钟后,双方初次接触就完事了。陆水在得到一个“好朋友要常走动,互相照应”的许诺后,高高兴兴地出了屋子。
而两位经历则摆弄了一下桌上的录音机,笑着对陆水这个聪明小吏评价两句后,对守卫说道:“请下一位”。
跑来“勤王”的曹镇兵马,就这样开始了所谓的“休整”。
没用三天时间,天津卫的文武官员就看傻眼了:曹总兵自打窝进老校场后,不见他操练士卒,反而大肆会见宾客,往来商贾,把一场神圣的“勤王之行”,硬生生做成了充满铜臭味道的商旅之行。
......这个时候,曹总兵的背景也彻底在天津卫被吹爆了,是个人都知道他有钱。
如此一来,曹大人就不可避免地吸引了土著目光,尤其是天津卫本地的文武官员。
实在是这位南方总兵太过古怪了——穿越众每到一地,那些看上去貌似是“白撒银子”的行为,总能令土著感到不可思议。
不论是大校场的修缮,还是烂泥洼的填垫工程,这些在官员眼中纯粹就是作死:你姓曹的是客军,又不能在天津常驻,花如此巨量的银钱修缮驻地,这不就是脑残吗?
天底下愿意掏自家腰包给别镇修缮兵营的总兵,大约也就是这位不差钱的曹傻子了!
然而穿越众依旧我行我素,看上去一副要将傻事进行到底的姿态:在冬季寒冷的工地上,曹傻子不惜购买大量煤炭,雇佣大批工人,彻夜不停,花费着比夏日高昂数倍的代价在拼命赶工。
官员们没有注意到的一点是:曹傻子雇佣的,很多都是流民。
天津卫有没有流民?当然有,而且还是大批量的临时性流民。
自从八旗大军南下后,京圜地区就有无数明人开始拖家带口南下避难。而天津作为漕运枢纽,既有便利的运河,又囤积着大批粮食物资,富人遍地,所以毫无疑问,这里就成了流民避难的第一站。
那还等什么?某势力在穿越三年后,现在已经把这个套路玩到精熟了。
第一步,雇佣大批流民干活。
第二步,在这个过程中,充分给叫花子们展示什么叫财大气粗,救苦救难,待人以诚。
第三步,甄别忽悠,打包装船运走。
靠着这一套日渐熟悉的流程,现在帝国正在大明沿海的多个城市吸纳土著,效果显著。
而这一次当北上几位穿越众见到大批北方流民时,口水都要流下来了:丰富老家的人口来源是刻不容缓的,大批北方移民的到来,会令“国内”南方人居高不下的局面大大缓解,这是关乎到“长治久安”的重要国策,必须加以重视。
一星期,只用了短短一星期时间,过去破败的老校场就像一块崭新的银币那样,重新矗立在了原地。
原有的围墙现在已经修补了破口,而且被重新被抹上了白色石灰,还加盖了望塔,漂漂亮亮,整整齐齐。
占地广阔的校场里,之前那些破烂的屋舍都经过了修缮,还在旁边加盖了一些临时士兵宿舍:用双层砖和木料搭建的低矮房屋,缝隙中抹了水泥。
这种临时矮房虽说采光差,逼仄,但是能挡住小冰河时期的冬季寒风,已经超过绝大多数普通人家的屋子了。
另外,在已经垫高夯实的一部分烂泥场上,围墙和用砖木搭建的马厩,正在陆续延伸中。
而最令土著惊奇的,则是从一艘运输船中吊装出来的一台小型锅炉。现在土著们知道,校场里那间经过改造,有着砖头烟囱的屋子是用来做什么的了。
有了锅炉,就有了24小时的热水,也有了令士兵保持健康和卫生的澡堂。这才是真正的大杀器,要知道在小冰河时期的北方,大部分人是洗不起澡的,土著的卫生状况极其糟糕,各种病菌和传染病随处都是,令穿越众不寒而栗。
当然了,这一切成果,都是和本地那些大商人脱不了关系的。
包括招募流民,聘请工匠,组织大批建材,组织后勤补给等等这些看似流畅的工程,背后靠得都是大商人们从各处调集来的资源,两眼一抹黑的曹总兵目前肯定做不到。
不过曹总兵也给了商人们足够的回报:比起某一片地区的煤油灯和煤油代理权来,商人们这几天帮得这点“小忙”,送得那点粮食,又算得了什么?
这几天里,从运输船卸下的那些货物,毫不意外地引起了当地商行激烈地争抢。这也是工程进度能飞一般前进的主要原因——商人们都把这看成了对自家商行实力的一种考验。
七天后,初具规模,算是正式落脚的曹家军,又开始了新一轮搏眼球的活动。
从这天早上开始,就有马群沿着土路来到老校场。马群的主人,是从口外而来的马贩子。
马贩子手中不但有马,还有骆驼和牛群。
作为漕运枢纽,平日里在天津集结的马帮是相当多的。这些人手里的马匹会沿着运河一直南下,江南那些富商用来拉车的豪华骏马,都是从此辈手中买到的。
而今天赶着马群来老校场的,便是目前驻扎在天津卫最大的一个马帮。
提前得到交待的马帮,赶来了将近三百匹蒙古马来供挑选,所以此刻校场上人喊马嘶,十分热闹。
由商人们提供的马夫和熟知马性的一些常走口外的老护卫,此刻都在校场上,一边验看马匹,一边大声在讨论。
而在这方面完全束手无策的曹家军,也只能束手无策了——穿越众终归不是神仙,所以出发时没有考虑到验马这一点。队伍里大部分都是南人,虽说有一些骑过马的,但是会骑马和会相马那可是完全是两回事。
所以今天这场买马会,就只能拜托临时聘请来的马夫和护卫了,曹将军只管掏银子。
轰轰烈烈的选马活动持续了大半天。最终,大部分肩高在1.3米以上的马儿,都被留了下来,总数达到了200匹。
这个时候,旁边烂泥地新修的马厩就派上了用场。
前几日送军需来的陆水,这时正指挥着手下民伕帮忙,给马儿饮水和喂料——那些他亲手送来的黑豆,小麦和荞麦,果真如当日白帐房所说,都被满满地倒进了马槽,号称是要给马儿“上膘”。
“还真是财大气粗啊!”陆水暗暗咂舌。其实在北方,这些黑豆陈麦和荞麦,本来就是很多军队和普通人家日常的食粮,根本没有所谓“马饲料”这一说。
接下来到了结账的时候了。
然后围在校场上的人,就看到曹家军的帐房一把将毡毯掀开,露出了下面垒起来的,亮晶晶,长方形的一堆铁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