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层峦叠嶂的龙岩山区来到视野开阔的厦门沿海,一连的士兵们顿时感觉到心情好了很多——这些人已经习惯了在大员岛的沙地上训练,身边伴随着海风和渔船。
到了厦门后,一切都方便起来。这里俨然已是穿越势力的私家领地,一切规则都和海峡对岸是相同的。
“监视”号炮舰和它的僚舰已经在厦门军港等着一连的士兵登船了。
“监视”号是有光级的第四艘,也是最新最大的一艘。厦门海盗战役结束后,曹氏的坚船利炮名声大震,威名已经传遍了整个南中国海。
考虑到现有的三艘有光级和其他的轻型护卫舰已经足够用来镇压局面,扫平中式海盗,所以海军开始改进后续的主力战舰——“监视”号的假想敌是有着厚船壳,密集船肋的西洋战舰。
这艘战舰的吨位比它的姐妹舰要高出一截,排水量达到了500吨。和之前那些安装了10门12磅拿破仑炮的战舰不同,监视号上口径最小的都是18磅海军长炮,火炮门数因此缩减到了4—6门。
最近一段时间,这艘战舰正在海峡中实弹测试不同口径的大炮组合这次正好要返回大员休整,所以就顺路捎一连的士兵回家。
1628年11月1日晨,井然有序的部队终于踏上了甲板,“监视”号和150吨级护卫舰“曾文溪”号随后就起锚出发了。
特殊舰队是不用和民船一起编组过海峡的,出发后船队的航速很快就拉到了12节的高速,径直往大员驶去。
厦门距离台南的距离是200公里,以船队现在的速度,10小时左右就能到站。
到了这个时候,陆军士兵们才终于放松了下来。经历了长达一个多月的“敌占区”生活,现在大伙终于可以敞开来聊天了。甲板上站满了出来放风的陆军小伙子,他们正在和年轻的水手们一起吹逼。
杨二靠在曾文溪号的船尾栏杆上,看着脚下翻滚的浪涛,脸上满是惆怅。
自从那天他带着林十万的人头回去后,少年人仿佛一夜之间就成熟了。之前那些轻浮浪荡的做派再也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沉稳——年轻人也开始学着有心事了。
“听说你取了匪首的项上人头?”
就在杨二对着海面发愣时,他身旁却传来了一句问话。杨二闻声扭头一看:原来是这厮!
站在他面前的,是一个穿着海军少尉服的矮个子军官:茅五。
茅五和杨二算是同期生。当初在新兵营时,两人的床铺就隔着一条过道,也算是共患难的弟兄——新兵营大伙天天挨打。
然而他们两个之间的关系只能说一般。茅五是天生的军人,作风严密,一丝不苟,所以他有点看不上杨二那种吊儿郎当的样子。至于杨二乞讨出身的小混混,对于别人的鄙视是很敏感的,所以两个人到头来交情不但不深,还颇有点争竞的味道。
后来茅五去了海军,杨二去了陆军。
两人后来都在各自的领域崭露头角。杨二不用说,他的各项技能都是陆军里拔尖的;至于茅五这个矮子现如今已经成了曾文溪号的大副兼代理舰长。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两百多号穿越众里面即便把玩票的都算上,海军众也不过有十六七个人——这点人手根本满足不了日益扩张的帝国海军系统。
在这种情况下,海军众只能勉强将人手机动到主力舰舰长和舰队司令这一级别。至于其他的小船和零散舰船,只能靠土著来搞定了。
于是茅五这拨人就派上了用场。尽管有点揠苗助长,但是严峻的形势已经顾不了那么多:权利自然不能交给那些投诚的老混子海盗,他们这些根红苗正的精英“士官生”才是承载帝国大业的基石。
“听说你取了匪首项上人头?”
杨二听到这句话后,脸上不由自主地又露出了那副玩世不恭的表情:“你消息倒是蛮灵通的!”
“满甲板都在嚷嚷,我可是没聋。”茅五脸色平静,他身上是笔挺的小翻领靛蓝硬帆布海军军官服,脚下是锃亮的皮鞋,站在摇晃的甲板上纹丝不动,浑身上下都写满了“标准”二字,充分诠释了职业军人这个名词。
“那也比不上你啊,都当船长了。”杨二说到这里,又咧嘴露出了一丝促狭的笑容:“道学嘛,升官就是快!”
“道学先生”这个外号,就是杨二在新兵营私下给茅五起的。如今又一次听到这个早已没人敢提起的外号,茅五的眉头不禁皱了起来:“注意军容,自由散漫!”
既然不能愉快地交谈,那么就只好散伙茅五说完这句话后,转身就走。
“回去请你吃烤鹿腰子!”敞着风纪扣靠在栏杆上的杨二,看到茅五撤退,心情莫名得变好了。
两艘战舰组成的船队在下午5点的时候,跨过海峡驶入了台江航道。
船上的士兵们从进入航道的那一刻起,就开始了大喊大叫,仿佛离家十年的游子一样其实他们只离开了大员不到两个月时间。
除了亘古不变的海底捞之外,喧嚣的台江两岸可以说是日新月异,繁华异常。
大批船只沿着航标在海面上穿梭,蚂蚁般的工人聚集在工段上,台江两岸林立的塔吊和不停增高的建筑物,在17世纪独此一家,别无分号。
“监视”号舰队进入台江后,没有停在赤崁附近的军用码头,而是直接去了台江船厂码头——后续还有很繁重的舰炮改装任务呢。
士兵们在去船厂的途中,依旧很兴奋。他们贪婪地看着赤崁沿岸的别墅区,幻想着自己有一天能在里面拥有一套别墅。
然而这是不可能的——就像海子里的套间一样,有钱也买不到。
在海岸边被强行改造成绿荫,古树,小别墅的特殊区域里,现在居住着绝大部分穿越众。
舰船上的士兵们不知道的是,在他们眺望着那里的时候,那里也同样在凝视着他们。
将近200间房屋的别墅区占地面积不小。这里是一个功能完善的社区:别墅区不但有内部超市,餐厅,酒吧,甚至连健身房和KTV,洗浴中心都有。
说到娱乐设施,别墅区里最出名的酒吧是“老叟酒吧”。这个名字当初负责基建的穿越众冯冠杰起的,原因嘛,大概这货穿越后还残留了一点文青思想,外加此人在法国混过几年,是条舔狗,所以把法兰西的双叟酒吧给移植过来了。
老叟酒吧自然不可能是欧式风格:当初建设的时候就是按照最简单粗犷的中式原木自然风格修建的。现如今由于第一批大麦早已成熟,所以穿越众终于能喝到纯真的自酿大麦啤酒了。于是经常有自酿啤酒爱好者来交流酿酒的老叟酒吧,就成了别墅区人气最旺的地方。
在老叟酒吧的后院,有一间地势比较高的凉亭。坐在这间凉亭里的人,能轻松地欣赏台江美景——亭子叫“风波亭”。
原本这间凉亭是没名字的。之所以有了名,是因为有一天在皇城里“议会斗争”失败后,被赶出来的一票少数党人就聚在了这间亭子里边喝黑啤边商量对策。
当其时,一帮怒火冲天的人不但在这间亭子里大骂当道诸公,甚至还有人叫嚣着去找曹川,要质问一番皇帝,“是不是要眼睁睁看着忠义之人被权臣迫害致死?”如果是的话,那大伙今天就把这里当风波亭了云云
当然了,最终也没人敢去质问曹皇帝,不过“风波亭”这个名字倒是因此保留了下来。而这间亭子,在日后也成了少数党大佬们专用的议事,密谋场所。
而此刻的凉亭里,正有两个人在默默注视着从岸边缓缓驶过的监视号和新港溪号。
其中一个是白鸿达。此人是最早穿越的五人组之一,天生喜欢捅领导菊花,换句话说,也可以理解为不畏强权。到后来开放党禁后,白鸿达如鱼得水,专业和夏先泽作对,现如今他是“皇汉派”的精神领袖,头号反对党BOSS。
斜躺在白鸿达对面凉椅上的,是个身材高大的黑汉子。这人叫魏虎,表面看是个会计,暗藏职业是“唐骑会”的党魁。
这两个人待在一起的时候,通常风波亭附近是没有闲杂人等的——反对党两党魁都在这里了,一定有种种黑幕要密谋,毒气四溢,没事人还是离远点的好。
目送着海面上的两艘炮舰远去后,斜躺在凉椅上的魏虎先是喝了口啤酒,然后悠悠地说道:“只剩10天了,就现在谈的这点成果,我看曹皇上想登基怕是难。”
“切,皇上不急太监急。”个头不高的白鸿达翘起嘴角,目光注视着海面:“登不了基,姓夏的身为行政首脑,他不背锅谁背?”
“轮不到我们的。”白鸿达这时也拿起啤酒瓶吹了一口:“是好事,也让大伙看看某些人的真实协调能力。”
“照这么说,咱们是彻底不用让步了。”魏虎听到这里呵呵一笑:“就怕双十一真错过了啊!”
“过了就过了,不是还有双十二嘛。”
白鸿达微笑着说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