凭心而论,姚浙生是不愿意就这么放过洪序那帮化学狗的。然而就像邹国庆说的,已经都这样了,难道还能把那些化工管道拆掉不成?
所以姚浙生有点郁闷。他是学机械的,对于化工设备不是很精通,这次让混蛋们钻了空子。最终当他想明白这事只能君子报仇后,也只能无奈地摇摇头认栽了。
把小账本在心里记清楚后,姚浙生打叠起精神,开始跟着老邹在机械厂里巡查起来。
通用机械厂是窑区基地的核心部门之一。这里聚集了穿越势力迄今为止所有进口和非进口的机床,每个月都会生产出各式各样的机械产品。
和后世的老国营厂一样,穿越众在窑区开设的通用机械厂,同样是五脏俱全。
超过1000人的大厂,除了各种车间和仓库之外,行政楼,食堂,澡堂,宿舍楼,急救室,文化课教室这些功能建筑都是必不可少的。
姚浙生走在水泥铺成的厂道上,不时就会有穿着蓝色麻帆布工服,带着藤编安全帽,推着简易滑轨板车的工人从身边路过。
机械厂的正规车间内容也很全。不但有一二三按照设备分级的机加工车间,还有热处理,锻锤这些辅助车间。
大部分“自产”的设备都在一车间,所以这里是学徒乐园。和后世兔子的很多产品一样,所谓“自产”,其实核心零件还是进口的。
机床最关键的丝杆和步进电机,眼下穿越众还造不出来。或者说,强行造出来的那些,质量就只能呵呵了。所幸这两样关键物品的体积都不大,要不然窑区这机械厂还真开不起来。
一车间有一部分机床就是这种用来培训学徒的“全自产机床”。这几台样式简陋的机床旁边堆满了各式金属下脚料,通体上下都是全自产零件,每天都要接受学徒们的蹂躏。
学徒们岁数有大有小。在大员这种疯狂移民的环境下,一切都处于野蛮生长状态,所以剃着青头皮,满脸皱纹的中老年学徒在任何一家工厂里都有很多。
这些人的职业五花八门。木匠,铁匠,石匠,锁匠,篾匠总之,凡是从大明朝来此的手工业者,都会得到一个进工厂实习选拔的机会。
传统的手工业者没见过形形色色的机器设备,所以在出徒之前,没人知道他们适合哪个岗位。这些学徒们会像实习医生一样,首先在多个岗位轮转一圈。这之后再根据他们本人的兴趣和在学习中表现出来的能力分配工作。
这就是姚浙生他们进入一车间后看到的场面了:老中青三代学徒围着几台简易车床在练手,戴着黄漆头盔,年龄并不大的土著“老师傅”正在教导他们。
一车间里剩下的车床都是普通货。这些由工业党们DIY出来的土货相貌丑陋,品种齐全,各种镗,铣,刨,磨应有尽有,像两排黑乎乎的狗熊一样卧在那里,不时发出各种怪叫。
这两排机床是穿越势力正在蓬勃发展中的“农机担当”。几乎所有不需要精密配件的机械,包括各种农机和诸如制砖机在内的小型设备,眼下都是由这些车床来负责生产。
这些机床有一个统一的特征:最耗材料的床身都是由大理石来制作的。
大理石结构精密质地均匀,稳定性好,强度大、硬度高,不生锈耐酸碱、不磁化、不变型、耐磨性好,是优良的机床床身用料。
只要不是需要大力冲击的机床种类,事实上都可以用大理石来做床身。而这些大理石,则全部是从中央山脉里用人工抬出来的。
勘址,伐木,爆破,采石,运输南洋奴隶们在付出持续死亡的代价后,一块块巨型大理石才会被几十人一组的奴工用木杠和麻绳从深山中扛出来。
这些大理石来到窑区,经过打磨和修型后,就会被安装上其他附件,成为一座能生产零件的标准机床。
机床的操纵者都是明人土著。这些人无一例外都是工业党人在早期开拓时带出来的徒弟,现如今他们都成了各自工厂的骨干力量。
不过话说回来,培养一个机床操作工的难度,是要比培养一条化学狗容易的多。
机加工业对人员的素质要求其实并不高。清末的时候就已经有很多各国人士在上海滩开办的工厂,这里面的工人其实大部分都是文盲。
这之后兔子建国时期,大批从农村召进工厂的青工其实也是文盲和半文盲,这些人所有的技术和文化知识,都是在进厂以后才慢慢补充到位的。
穿越众这里也不例外,到手的新人同样大部分是文盲,哪怕这些人原本都是靠手艺吃饭的。这里面唯一的区别就是:机加工行业是直观的。新人在初期的“惊讶”之后,很快就能明白刀头切削工件的原理。
而化工则不一样。没有基础理论知识来垫底的话,要让这些人凭空想象高压釜中的各种化学反应,那是根本不可能的。
这就是机械厂现在能蓬勃发展的原因:技工的缺口不像化工厂那么大。
一个普通学徒在师傅教导下,通常半个月左右就可以独自切削简单的工件。而那些从1年多前就跟在穿越众屁股后边学知识的人,他们中已经有部分人能操作二车间的数控机床,在主机中输入一些加工程序了。
这就是行业门槛,1年时间玩化工的那些人,小学还没毕业呢。
二车间就是数控车间。这里摆放的都是一些进口的CNC数据车床。这种车床的“国产化率”相当低,除了一些铸铁和大理石基座外,包括导轨,主轴,丝杠,电机,电脑操作系统在内的绝大部分配件都是进口的。
而穿越国现如今使用的一些“精密仪器”都是它们生产的。譬如大部分工业齿轮,譬如每天都在隆隆作响,蠢笨如牛,背着两个铁炉子当动力来源的老式木煤气发动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