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阴城被赵军一日就攻破的消息传回了建康,病恹恹的皇帝司马岳不知是被吓的还是被气的,竟然晕了过去,不省人事。
“快!传……传庾冰、司马昱他们入宫!”
司马岳的五个顾命大臣随之入宫,他们分别是庾冰与中书令何充、武陵王司马晞、会稽王司马昱和尚书令诸葛恢。
司马岳似乎快要死了,面无人色地道:“诸卿,朕刚刚得到的消息。赵军已经攻破淮阴城,占领了整个淮南,窥视我建康,当此时局,当如何是好?”
闻言,五个顾命大臣都不禁面面相觑。
庾冰是一个坚定的主战派,一听这话,顿时起身道:“陛下,适逢国难,我大晋举国上下更应该同心戮力,共御外辱!当此时,臣请倾国之兵,与赵军战于长江!”
司马岳没有回话,而是又扫视了何充他们一眼:“你们认为呢?”
中书令何充有异议:“陛下,臣以为不妥。眼下赵军一日破重镇淮阴,接下来又全据淮南,对我建康虎视眈眈!赵军势如破竹之势,已经不可阻挡,而各方勤王之师又可能来不及救援建康,所以臣认为,陛下可以向石闵派出使者,议和。”
“议和?”
庾冰气愤地道:“何充,汝安敢口出不逊?堂堂的大晋之臣,先帝留下的顾命大臣竟然说出如此糊涂之话?你难道就不会有羞耻之心吗?!”
何充也怒了:“不知道是谁没有羞耻之心?庾冰,汝掌权以来屡屡北伐,屡战屡败,屡败屡战,使我晋国折损数万兵马而寸土不得!你难道就不会感到羞耻吗?”
“够了!”
司马岳气的不行:“大敌当前,汝等为国之栋梁不思退敌之策,反而在此争执前尘往事!你们还把朕这个皇帝放在眼里吗?!”
“陛下息怒!”五个顾命大臣都不禁跪下,叩首,表示自己很惶恐。
“咳咳咳!……”司马岳怒火攻心,真是气极了,一阵剧烈的咳嗽之后,司马岳又缓过气来,说道,“议和之事,断不可为之。我们晋国还没到山穷水尽的时候。”
何充的神色不禁暗淡下来。
庾冰又连忙道:“陛下圣明!陛下,眼下我大晋还有可战之兵数十万!别的不说,建康就还有数万兵马可用,只要陛下下令,建康还可以拿出十万兵马来对付天杀的赵人!”
听到这话,何充又忍不住在一侧冷嘲热讽地道:“庾大人,你那所谓可用的十万之兵,只怕是连陛下的宫中宿卫,还有建康的差役都算上了吧?正所谓兵贵精不贵多,眼下赵军来势汹汹,水师加陆军,号称三十万兵马!虽然其兵力不会那么多,但是至少也有十余万!而且全是身经百战的精锐之师!你如此拿陛下和咱们大晋国的国运去冒险,究竟是何居心?”
“何充!居心叵测的是你!”
庾冰与何充二人似乎是不对付的,两个人就跟火药桶一样,一点就着!
庾冰怒道:“现在我很怀疑你的险恶用心!我大晋军力仍在,只是丢了一个淮南,难道就把你何充吓破胆了?啊!与羯贼议和,这样的事情你去做!我庾冰虽不得流芳千古,但也不做遗臭万年的事情!”
何充听到这话,“呵呵”地冷笑了一下,说道:“庾大人,你这话倒是说得大义凛然的,但是谁知道你是不是在把陛下,在把咱们大晋往火坑里推?公不见永嘉之乱乎?”
“当年的永嘉之乱,匈奴攻陷洛阳,掳走怀帝,纵兵烧掠,杀王公士民三万余人!难道诸公想重现当年永嘉之乱事乎?”
永嘉之乱,可谓是引起“五胡乱华”这个乱世的重大事件!
西晋惠帝时,朝廷腐败,发生八王之乱。
永兴元年,匈奴贵族刘渊起兵于离石(今属山西省),国号汉(后来的前赵)。
晋怀帝永嘉四年(310年),刘渊死,其子刘聪继立。次年四月其将石勒歼晋军十馀万人于苦县宁平城(在今河南省鹿邑县),并俘杀太尉王衍等人。
同年刘聪又遣大将呼延晏率兵攻洛阳,屡败晋军,前后歼灭三万馀人。
六月呼延晏到达洛阳,刘曜等人带兵前来会合,攻破洛阳,纵容部下抢掠,俘虏怀帝,杀太子司马诠、宗室、官员及士兵百姓三万馀人,并挖掘陵墓和焚毁宫殿,史称“永嘉之乱”。
大量人口为避战乱从中原迁往长江中下游,史称“衣冠南渡”。
这为东晋偏安一隅作了预备,大量的侨州侨郡的设立,深刻地影响了东晋的政治面貌。同时,客观上促进了长江中下游经济的发展,华夏古代经济中心进一步迁往南方。
一般认为,现代闽南人的始祖,大多是来自于此时期汉人大规模南迁入闽的中原人。
两汉以来,不断与西北外族作战,战后基于“柔远人也”的观念,把投降的部落迁入塞内,与汉族杂居。
如汉文帝时,晁错建议用重赏厚酬招胡民实边;汉宣帝时,纳呼韩邪“保塞内附”;东汉光武亦曾徙南匈奴数万人居西河。
凡此种种,皆为“容胡”措施,即使曹操将降附的匈奴分为五部;分别居于山西汾水等地,也不能挽回局势。
东汉末,政府与州郡为挽救战乱的颓势,乃以降服的胡人为兵,保卫疆土,如汉灵帝以南匈奴兵助平黄巾。
魏晋政府亦继承这“用胡”政策,曹操用氐族兵、晋武帝以匈奴人刘渊为北部都尉、惠帝更以刘渊为五部大都督。
五胡盘据中国北部,产生不少危机。
匈奴最早内徙,至汉末已散居山西(并州)一带;羯为匈奴别支,居于并州、污庭。
曹魏更将匈奴编入军队,增强战斗力。至于羌氐,早在汉时已叛服不常,为半耕半牧的民族,并保留酋长制。
惠帝末年,凉州、益州杨千万、齐万年之乱,便是由氐、羌人领导。诸族内徙中原,情况十分严重。
武帝时,郭钦指出“西北诸郡,皆为戎居”。惠帝时的江统亦强调关中百多万人口中,“戎狄居半”,并州匈奴五部之众,人至万万。随时会引发变乱。
西晋初年,不少胡人已入居关中及泾、渭二水流域,势如弧形,包围晋都洛阳,形势极不利。
故武帝太康初年,侍御史郭钦请徙胡族于塞外,并以汉人实边以绝胡患,武帝不纳。
惠帝元康元年,山阴令江统作《徙戎论》谓,若不立刻徙胡,晋室岌岌可危。亦不为惠帝接纳。
当时形势已积重难返,既无法徙胡,即使要他们“各附本种,还其旧土”,亦不可能,故所有徙胡之议,成为一纸空文。加上政府容许胡人移入,却不教化,只有加深胡汉两族的矛盾;又以胡人为兵,这情况于八王之乱时更普遍,如王浚,司马腾用鲜卑人,成都王则用匈奴。
在用胡策略下,胡人尽知西晋国力虚实,只要时机一到。便起兵作乱。
内徙的胡人常受官吏压逼,《后汉书西羌传》载西羌“数为小吏、黠人所侵夺”、“布在郡县,皆为吏人、豪右所徭役”。
晋初仍对胡人大加赋役,于胡汉互市时,胡人常被侵渔;管治胡人的边吏,更对胡人大加杀戮,《晋书阮种传》载:“受方任者又非其材,或以狙诈侵侮边夷,或干赏陷利,妄加杀戮。夫以微羁而御悍马,又乃操以烦策,其不制者,固其理也”。
江统《徙戎论》指出:“戎狄志态,不与华同……士庶玩习,侮其轻弱,使其怨恨之气,毒于骨髓。”可知胡人久受汉人压逼,积怨甚深。有些胡族更“服事供职,同于编户”,向中央提供力役及赋税;有的被贩卖为佃客或奴隶,如山西太原,“以匈奴胡人为佃客,多者数千”;甚至到处贩卖,以充军资。
如石勒少年时,即曾被贩卖至山东。故胡人“与关中之人,尸皆为雠”。
永嘉之乱的爆发,可说是胡人反抗的高峰。
魏晋政治黑暗,士大夫虽身系国家要职,为求明哲保身,崇尚清谈,相率鄙弃政事俗务,以此为清高,如王戎、王衍、乐广等,位居三公,平日不论世事,《晋书王衍传》谓:“(王衍)将死,顾而言曰:呜呼!吾曹虽不如古人,向若不祖尚浮虚,以戮力匡天下,犹不至今日。”
一切政务尽交幕僚处理,形成胥吏政治,政局一片暮气。
士人缺乏气节亦是败亡关键,此与清谈强调出世有关,故当外族入侵,“衣冠之士靡不变节,未有能以大义进取者。”
世族如琅琊王祥、荥阳郑冲、陈国何曾、河内山涛等,皆无报国之心。
钱穆《国史大纲》谓西晋由君主至世族皆无气节,如匈奴刘聪问晋怀帝为何有骨肉相残之事,怀帝说:“故为陛下自相驱除,此殆天意。”
怀、愍二帝被俘,为偷生而愿为刘聪仆人。贵为三公的王衍,竟劝石勒称帝。
故钱穆评谓:“君臣男女,无廉耻节,犹不如胡人略涉汉学,粗识大义。”
全国上下皆无气节,加上两重君臣观念,将相大臣因势变节,西晋岂能不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