冉闵在歼灭代军的主力之后,逼得独孤信灰溜溜地率领残部北逃,就连骚扰辽西一带的鲜卑人都撤走了。
而还在汾水河畔上,晋阳城外面的慕容鲜卑数万人依旧在虎视眈眈。
在慕容恪的号召之下,整个并州,慕容鲜卑的八万人被聚集到晋阳,看样子是想跟魏军来一场天昏地暗的生死大战。
但是出人意料的,整整三日,燕军与魏军各自相安无事,处于一种古波不惊的状态。至于冉闵和慕容恪二人,更是很有默契地没有出战过。
直到黄泥冈一役的第三日,慕容恪邀请冉闵到汾水河畔一会。
冉闵力排众议,只带亲卫三百人便去赴约。
而此时,慕容恪早已在汾水河畔建造了一处四方台。
四方台依着汾水而建造,一面背山,一面朝着波涛汹涌的黄河(汾水),两面是平原,西面可直到晋阳城,北面就是燕军的战营,都不过十里之地。
而四方台上,已经摆着一张桌案,两块蒲团。至于这桌案上已经摆放着几盘瓜果,一壶正在拿器皿烧开的酒水,两只玉碗。
“魏王,请!”
“请!”
冉闵与慕容恪各自行了一礼,各自坐下。
冉闵坐下之后,眼睛还在打量着慕容恪。
慕容恪是生得极为俊美的,就连冉闵都不得不嫉妒他的容貌,就是一般的美女都不及慕容恪的美貌,可想而知,若是将慕容恪收为男宠的话,每天看着都是一种享受。
当然了,冉闵并没有那一种癖好!
慕容恪白衣黑发,衣和发都飘飘逸逸,不扎不束,微微飘拂,衬着悬在半空中的身影,直似神明降世。
他的肌肤上隐隐有光泽流动,眼睛里闪动着一千种琉璃的光芒。容貌如画,漂亮得根本就不似真人这种容貌,这种风仪,根本就已经超越了一切人类的美丽。
他只是随便穿件白色的袍子,觉得就算是天使,也绝对不会比他更美。这种超越的男女,超越了世俗的美态,竟是已不能用言词来形容!
而冉闵在打量慕容恪的同时,慕容恪也在打量着冉闵。
冉闵是英姿勃发的!
他身躯凛凛,相貌堂堂,一双眼光射寒星,两弯眉浑如刷漆。胸脯横阔,有万夫难敌之威风。
语话轩昂,吐千丈凌云之志气。心雄胆大,似撼天狮子下云端。骨健筋强,如摇地貔貅临座上!
慕容恪作为东道主,首先提着一壶热酒,给冉闵的玉碗满上,说道:“魏王,说起来,咱俩已经有十年未见了吧?”
“是啊,自昌黎一别,整整十年,你我都没有再见过一面。兄的风姿绰约,远胜当年,只是寡人已经不再年轻了!”冉闵称呼慕容恪为“兄”,这是没毛病的,因为他比慕容恪小一岁。
慕容恪淡淡的笑道:“魏王说的哪里话?魏王不过27岁,便已经贵为一国之君,打下大魏江山,据中原十州之地,带甲百万,国富民强!恪只有这一具臭皮囊,论才干,论权略,论成就,恪远不及魏王。”
“哈哈。兄谬赞了,慕容兄,寡人称呼你玄恭(慕容恪字)可好?”
“恪求之不得。”
“来,魏王,先满饮一杯,恪先干为敬!”说完,慕容恪就将玉碗里面的酒水一饮而尽。
冉闵见状,亦是点了点头,端起玉碗,将酒水一饮而尽。
“好酒!”
“魏王有横扫八荒、吞吐天下之志,以魏国当前之国力,土地方圆纵横数千里,带甲百万,人口更是数以千万计,而以魏王之雄才大略,以魏国之鼎盛国力,欲成就秦皇汉高之伟业,继魏文晋武之雄风并非难事!”
“玄恭过誉了。”被戴了这么一顶高帽子,冉闵的心里是美滋滋的,但是脸上不动声色。
慕容恪又道:“魏王已经位极人臣,功绩远迈赵先主,何不更进一步,成就九五之尊之位?”
“哈哈。”
狐狸尾巴终于漏出来吧?
冉闵正色道:“寡人欲成九五之尊,易如反掌。只是时机未到。”
“时机未到?魏王,不是恪小觑天下英雄,普天之下,若是连魏王你都不能成就帝王之业,又有谁能够成就?难道非要扫灭列国,一统天下之后才黄袍加身,荣登九五吗?”
“玄恭有高论?”
“高论不敢当。只是有一些浅薄的见识。恪敢说,若是魏王居九五,成魏帝,则四海宾服,似燕、代、秦、凉、仇池五国一定归顺,虽有东晋相持不下,但是以大王之文治武功,以大魏之昌盛国力,何惧偏居一隅的东晋?”
“时机未到,时机未到啊。”冉闵摆了摆手道。
“适才玄恭说到天下英雄,不知道在玄恭你的眼中,天下英雄都有谁?”
慕容恪迟疑了一下,随后说道:“既然魏王问及,那恪就说一说自己的浅薄之见。在恪看来,天下英雄,除了魏王你之外,还有那么几位。”
“愿听高论。”
“西凉张骏,世代居西域,治理有方,征辟四方而敢于称王。西凉先后尊匈奴赵、羯赵、东晋和魏国为主,号封州牧,却跳六佾之舞,树豹尾之旗,设置的官僚府邸都比拟君王!而割据陇西、凉州,西域诸国皆宾服,扬皇汉之威!这样的人,应该是英雄!”
冉闵摇摇头道:“张骏?玄恭尊张骏为英雄,实在是太抬举他了。张骏不过是承继了祖父张轨、父亲张寔和叔父张茂的基业,虽有一些成就,但是偏居西域,不思进取,实在难以称得上是英雄!”
“漠北拓拔什翼键,少年老成,曾入质于赵国,归国继位后设置百官,分掌众职,厉兵秣马,励精图治。东自濊貊,西至破落那,南距阴山,北达沙漠,全部归服,拥众数十万!这样的人,难道称不上英雄吗?”
冉闵又是摇摇头道:“不是寡人瞧不起拓拔什翼键,此人虽有心机,但是城府太深,毫无胆略,实在是不能成就一番大事业!所以拓拔什翼键也不能称之为英雄!”
“那关中蒲洪,多机变有谋略,勇猛威武,善于骑马射箭,眼下蒲洪号秦王,雄踞关中,麾下军队二十余万,骁骑居多,算是兵强马壮。不知道蒲洪能否算得上英雄?”
“嗤!”冉闵对此嗤之以鼻,说道,“蒲洪还算一个人物,但是君不见,前不久寡人率军攻破潼关,收复关中各地,都已经打到灞上,距离长安不过数十里了?蒲洪丧家之犬而已,已经惶惶不可终日。更何况,寡人听闻蒲洪已经染上重病,一病不起了,这般冢中枯骨,焉能称得上是英雄?”
慕容恪眯着眼睛道:“那东晋桓温,战功赫赫,执掌晋国之兵权,灭成汉而一战成名,天下谁人不知,谁人不晓?这般人物,应该称得上是英雄吧?”
“桓温不在此列。”
“这……”
“玄恭,你怎么不说你的父亲是英雄呢?”
“哈哈,魏王说笑了。”慕容恪讪讪地道,“家父在恪的心目中确是英雄!家父勇武刚毅且多有谋略,对内平定叛乱,对外吞并鲜卑段辽和宇文部,破高句丽,征辟夫余,还屡次击败羯赵的进犯,威震北方。所以家父应该算得上是英雄吧?”
“哈哈,汝父慕容皝,确实算得上是一位英雄,但是他的时代已经过去了。现在,是我们的时代!”
“魏王,这天下英雄,咱们已经点评过了,不知道在魏王你的心目中,有谁能称得上是英雄的吗?”
闻言,冉闵先是笑而不语,随后又指着头顶上的一片穹隆,说道:“玄恭,你知道天上的那一朵浮云是何模样?”
“这……”慕容恪仔细地端详了一下,说道,“应该是蛇或者海马的模样。”
“不,是龙!”
“龙?”慕容恪笑道,“仁者见仁智者见智罢了。”
冉闵郑重其事地道:“玄恭知道龙的变化吗?”
“不知详尽,还请魏王赐教。”
“龙能大能小,能升能隐;大则兴云吐雾,小则隐介藏形;升则飞腾于宇宙之间,隐则潜伏于波涛之内。方今夏深,龙乘时变化,犹人得志而纵横四海。龙之为物,可比世之英雄!”
冉闵这般侃侃而谈,一股豪迈的霸气冲天而起。
慕容恪为之所摄,不禁说道:“天下英雄,唯魏王耳!”
“不!”
“天下英雄,唯寡人与玄恭而已!”
冉闵遂与慕容恪分别。